那一年安宁回京,拉着帝梓元闹赌坊逛青楼遛大街,韩烨大怒之下动用东宫禁军封青楼,亲自出宫寻两人,最后便是在这个酒坊里找到了她们。
一晃多年过去,物是人非事事休。
公子,原来您记挂着京城里的好酒呢,我这就金泽走近韩烨一步,低声开口,话还未完,不远处的酒坊里利落的女声突然响起。
掌柜的,你今儿这酒可比前几日的醉人多了,感qíng儿你藏着这么好的酒,平日里一直忽悠着我呢!
这声音慵懒里透了些许威仪,却又亲近温和,忍不住想让人瞧瞧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何般模样。金泽却不敢再前一步,在韩烨听到这声音猛地顿住脚步身影陡然凛冽起来时,他和徐江聪明地低下了头,默然退后。
殿下这反应,十成十是碰见旧识了。
这里虽是皇城脚下,满地贵人,但能让太子殿下心绪大乱的,满帝都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单只听那声音做派,那人也能让人猜得八九不离十--大靖的摄政王,帝家家主帝梓元。
金泽和徐江低下了头,没有看见韩烨的神qíng。
韩烨远远地、一动不动地望着酒坊中声音传来的方向,努力地睁了睁眼。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眼里都只是灰蒙蒙空茫一片。
她近在咫尺,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会觉得双眼不能视物无所谓呢?哪怕只能再看你一眼,我再活一次才算没有遗憾。
哎哟,任家大闺女,小老头的酒你都喝了好几年啦,哪有藏私的理儿!再过几日我那二丫头出嫁,这是她出生的时候我给她酿的女儿红,昨日全给挖了出来,今儿你来,小老头高兴,给你搬了一壶出来!酒坊前忙前忙后的老掌柜咧着嘴朝帝梓元笑,一口大嗓门整条街的人都听得见。
帝梓元是他家酒馆的常客,每隔上十天半月的总能瞧见她一个人在深夜里坐在他的酒坊喝酒。这地儿偏僻,平时客人不多,夜半的时候大多只有帝梓元一个客人,唠嗑唠嗑着也就熟了。
哦?你家的二丫头都要出嫁了?前几年我见她的时候才是个女娃娃呢!难怪今日这酒对我的脾xing,原来是掌柜的你藏着的女儿红!
笑声温和慡朗,酒壶倒酒的声音响起,掌柜的,你家的女婿是做什么的?可要仔细着挑,让二丫头嫁个实诚人!
任家大闺女你放心,隔壁街笔墨房家的儿子,和咱们是老街坊了,这娃儿是咱们老两口看着长大的,心眼好,人老实,还能识字,咱们家二丫头嫁给他是福气。
不远处的笑谈声传进耳里,韩烨握着青玉竹竿的手缓缓收紧,修长的指节透出青白jiāo错的颜色来。
初chūn的风拂过,透着凉意,宽大的晋袍被卷起,chuī过他单薄的身躯。
两年半前的云景山上,他跳下山崖时,从未想过有一日还能再听到她的声音。
我还活着,梓元,我还活着。
你呢,这些年,你可还好?
只要可以再见你一面,哪怕只有一面
韩烨眼底的怀念追忆cháo水般浮现,瞳中惊涛骇làng的qíng感涌来,仿佛千难万难,他身体微动,朝着帝梓元的方向走去。
任家大闺女,今儿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瞧见你家那位来接你回去
小老头掌柜和帝梓元唠嗑,看着天色抽着烟嘴儿笑呵呵问。
酒坊yīn影里坐着的帝梓元一愣,随即笑道:掌柜的,你说我家那口子啊,他呀,打小身体就弱,这天寒地冷的,我舍不得让他出门!
哟,任家大闺女你和你们家相公也是青梅竹马啊!
帝梓元本就长在晋南土匪窝里,和市井百姓唠谈笑也就随着xing子不拘小节。
我身子弱还能弱过你?每次不留个口信就跑出来,急坏了府里一群人。今天是不是没喝药就跑出来了?儒雅清澈的声音在酒坊外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洛铭西抱着披风走过来,一脸无奈。
洛铭西的声音一响起,韩烨的脚步便是一顿。
洛铭西吗?他和梓元?
韩烨望向酒坊的方向,眼底的无措甚至大过惊愕。
哪怕看不见,他也能听出两人之间的亲近和关心。
韩烨掩住了所有qíng绪,默默退后几步,把自己藏在街道拐角处的yīn影里。
酒坊里的帝梓元起身,笑得一脸无赖,这不是有你在,他们知道你一出来准能找着我。
洛铭西替她系好披风,眼神宠溺。
您来啦,洛公子。老掌柜笑呵呵站起来,今儿酒不错,给您也倒上两杯?
不用了掌柜,明日家中有事,今日要早些回去,我是过来接她的。洛铭西掏出两片金叶子放在桌子上,老掌柜,这是今日的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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