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骨绕到白子画面前,轻轻蹲了下来。托着个下巴歪头凝视眼前堪称完美的俊颜。十年的相伴,小骨深心里常常幻想着其实师父才是她的爹爹。温和慈爱舐犊qíng深,而且对自己充满了望女成凤的期待。在他面前,她不再是赔钱货,而像普通孩子一样可以笑得恣肆,快乐得没心没肺。可是有时午夜梦回,那样近距离地看着师父如同神祗一般入定的容颜,小骨会莫名觉得有一种qiáng烈的qíng感在脑海深处拼命地挣扎着,叫嚣着,带着漫天漫地血色的悲哀。那样歇斯底里的感qíng,让心智不全的小骨分外恐惧。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别说小哼唧,连小刺球都不知道小哼唧会把她所有的事qíng向师父汇报。这是小骨不久前无意间发现的。
当她是白痴么小骨模模糊糊地想。(某语无言望天中)
可是,那分明不属于自己的感qíng,是为什么呢
微微向前倾身,瞪着眼前那张仿佛有魔力的脸。距离近得小骨已经可以数清师父扇子般修长的眼睫了。悠长平缓的呼吸若有若无拂过小骨的面颊,触到她的痒处,拼命忍住才没有笑出声来。
瞪啊瞪。用将其镌刻进深心的力度,努力回想那如飞絮浮空的蛛丝马迹。
师父的脸孔在眼前缓缓放大。
仿佛着了魔一般。心里居然有一丝痛楚。若有若无。那莫名的哀伤,丝丝缕缕渗出魂魄,就好像在轻声诉说着那个飞蛾扑火般的绝望爱qíng。
幽暗不明的轮回里,摇摇yù坠的记忆之门呵
猛然间,小骨的脑袋炸裂般疼痛起来。
瑶池仙宴上那温润如玉的笑颜,浩然天风中递过宫铃的修长手指,临海大石上那一袭几yù乘风归去的白衣,后山瀑布里无意中窥到的完美背影,还有神农鼎的红莲烈火里拼死护她周全的深重恩义。
于是她近乎虔诚地膜拜那片九天之上的洁白,偷偷地为他的眷顾欣喜雀跃。带着少女羞赧而勇敢的真挚之心,将身姿卑怯地低到泥土里去。
陡然间,浓重的血色铺天盖地而来。暗淡无光的断念斩了她一百零三剑,却斩不断她的qíng思。十七个窟窿,满身疤痕,在真相大白后只让她对他的qíng意更加抱有幻想。破碎的宫铃,一条条消逝在眼前的至亲们的生命收拾起悲痛yù绝的心告诉自己,这是他身为长留上仙的无奈。十六年的海底囚禁,她宁愿相信那是可以让他qíng义两全的理智选择,是他竭尽全力的保护
俱往矣!
最后的最后才发现,那绚烂到让人不敢bī视的青葱岁月,一直都是自己的独角戏。
却原来,自己始终都是单纯而固执的痴儿
绝望地守着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爱吗?恨吗?却是泪水太沉重,微笑太虚假。唯一的动作是缓缓贴近的唇,却纯粹得不掺杂任何感qíng,仿佛这只是一个神圣的仪式。
轻轻地,如同羽毛般附上。阖上双眼,时间的荒野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在不到一掌的距离里应和着,共鸣着。
此刻,我们的心如此贴近。这个瞬间的距离,大概是直到日月陨落的永恒时光里,我们彼此最近的距离了吧?
那曾经刻骨铭心的相思,无处逃避的爱qíng。现在回想起来,却只不过是身为遗世的最后一位神所经历的万千劫难中的一个。
而已。
师父轻轻地抚过那熟悉至极的眉眼,指尖温柔地碰触着那片曾经梦里也渴求着的温暖;最后一次凝视她曾经的天,她的一切。
倏而决然地起身,扑向屋外浓黑的夜色。那梦幻一般的触感瞬间消散在习习凉风中,却也永远镌刻在了神祗与日月同辉的灵魂里。
子画那一声轻喃,悄无声息地在星空下dàng漾开去,仿佛水过流沙,带走一切曾经,空余一声怅惘的叹息。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门扉在风中微微发出吱呀的声响。
一滴血色的泪珠飞逝,再也压抑不住的疯狂汹涌而出。
魔即执念,执念即魔。如人、如仙、如神,执念甫生,地狱之火即盛。
堕仙如何?入魔又如何?因为你,我才活着。
既赐我永生,就别想丢下我独自逃开!
想也别想。
静室里,夜明珠依然柔和地亮着。
地面上,赫然十道触目惊心的指痕。
君上!!chūn秋不败的惨呼声远远地传到空旷的大殿上。下一个瞬间,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就咕噜噜滚到了杀阡陌的御座边。
小骨在哪里?低沉而毫无生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呵呵~不愧是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长留上仙~这般搏命的打法,我们魔界竟是无人能挡。
殿外魔族死伤殆尽,流血漂橹,杀阡陌看上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闲闲抬起手查看jīng心保养的指甲:不过你这句话听上去很熟悉啊。白子画,不过10年而已,我为她耗尽的功力连一成都还没恢复呢,你便把小骨头再次弄丢了么?
话音未落,颈侧骤然一痛。
她在哪里?
杀阡陌终于将目光从指甲间收回,敛容直视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除了眉间一朵殷红的堕仙印记,看似什么都没改变。依然绝美俊逸的面容,和百年前为了一把伏羲琴在自己身上戳了一堆窟窿的长留上仙一般无二。只是现在的他,竟逸散出比自己这个魔君更邪魅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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