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位侍卫终于反应过来,上去堵住了阿史那伏念的嘴,但更多的俘虏却跟着他高声咒骂起来:裴守约,你不得好死!
这些凄厉、嘶哑、满含着切齿愤怒和刻骨仇恨的声音一时间震动广场,直冲云汉。纵然在正午的阳光下,不少人身上也是一阵发冷。
李治忍不住也哆嗦了一下,眸子一转,和旁人一样将视线投向了裴行俭。
偌大的广场正中,裴行俭依然单膝跪地,垂首无言。在无数人的注目之中,在此起彼伏的凄厉诅咒声中,这位顷刻间便从荣誉高峰被狠狠踩落尘埃的将军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巳变成了一尊冰凉的雕塑。
第二十章天道无私人yù难填
琉璃收到消息时,太阳已过了中天。
今日原不是裴府发帖宴客的日子前来的恭喜的女客们午膳前便陆续散了一多半,只有关系近些的女眷们留下来用饭,除了赵幺娘和程氏,崔十三娘、刘氏、阿凌等人自然也都在其列。一顿饭将将用完,突然有小婢女来报jiāo河郡公夫人到了。
琉璃吓了一跳麹崇裕的夫人怎么突然来了?还是这个时辰!她心里枰枰乱跳,连手都没擦,向席上告了声罪便快步迎了出去。刚出了内院,就见慕容仪迎面快步走了进去,一身家常打扮不说,清冷的面孔上居然颇有汗迹。看见琉璃,她劈头便道:库狄夫人,借一步说话。
琉璃心头更沉,引着慕容仪上了回廊,轻声问道:可是献俘那边出了什么事?
慕容仪惊讶地看了琉璃一眼:正是。我家郡公适才遣人回报说,献俘之时,裴侍中突然出列,指责裴尚书贪部下之功,妄纵敌酋,欺世盗名,要求圣人处死这次投降的俘虏。
裴侍中?琉璃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也呆了一下,有人弹劾裴行俭、指责裴行俭并不奇怪,但怎么会是裴炎?怎么可能是他?
慕容仪点了点头:的确是裴侍中,而且,圣人已当场准奏。郡公让我转告夫人,家里赶紧做些准备,最好请个相熟的医师过来
琉璃胸口一紧,一把抓住了慕容仪的手:守约怎么样了?
慕容仪吃了一惊,却并没有挣开手:眼下应当还好。郡公只说在大唐献俘礼上也从未有将军如此当众受rǔ,那些突厥俘虏也都在诅咒尚书。尚书为报朝廷,呕心沥血,却受如此不公,夫人还是要多加小心,有备无患。
当众受rǔ,琉璃只觉得心口仿佛生生塞进了一团烈火,疼痛焦灼,难以名状。可不是当众受rǔ?而且当着满朝文武、数万禁军的面,受到这样的奇耻大rǔ,俘虏诅咒、宰相指责、皇帝准奏!十几年来最大的凯旋盛典,转眼间就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他是一个骨子里何等骄傲的人,他现在、现在她脑中乱哄哄的,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同时飞舞,她听见慕容仪在说:夫人放心,裴尚书的功业有目共睹,纵然侍中位高权重,也不会人人都趋炎附势,昧了良心这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却跟别的声音搅成了一团了,怎么也分辨不出其中的含义。
慕容仪眉头一皱,突然拔高了声音:库狄夫人,你若乱了方寸,贵府当如何?裴尚书和几位小郎君又当如何?
这句话就如一盆冷水浇在琉璃头上,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郑重地欠身行礼道多谢夫人指教。
慕容仪松了口气:夫人不必客气,我家郡公在西州时多蒙贤伉俪照应,贵府眼下危机重重,请夫人对下人多加约束,万万不能让人再抓住把柄。若是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但管吩咐,郡公和我定然尽力而为。妾身这便告辞了。
琉璃知道眼下不是客套之时,点头道了声:多谢盛qíng。一面往外送她,一面就招手叫来管事娘子,吩咐她赶紧让人去请韩四,再去把外院的三郎、四郎、五郎,内院的赵幺娘和紫芝都叫过来。
她把慕容仪送到门口,目送她上了马车,转身没走两步,却听身后那车夫似乎问了一句:去程将军府?
慕容仪要去找程务挺?琉璃怔了一下,突然记起她刚才说过,裴炎是指责说裴行俭贪部下之功,这个部下,大概就是程务挺吧?慕容家和程家原是世jiāo,她这是想去求qíng,还是说服?想来不会有什么用吧?
此事原是多想无益,琉璃抛开思绪,回到过厅里等了片刻,待三个孩子和赵幺娘、紫芝前后赶到,便把这消息从头到尾转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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