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味道的一颗心不由砰砰的越跳越快,在身边一波高过一波的欢呼声中,终于忍不住也高喊了一句:咱们这就活捉了都支去!
七月的糙原黎明已颇有凉意,骏马奔驰之间,迎面而来的西风更是寒气刺骨。苏味道伏在马背上,却半点也不觉得冷,他只想让马跑得快些,更快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胸口沸腾的热血不至于化为纵qíng的呼啸。
几十里的路,在快马疾驰之间不过片刻就到。初秋的霞光还未能在天边涂上颜色,阿史那都支的大帐已出现在远方。
阿史那都支本人则离他们更近。在睡梦中猛然收到裴行俭的派人送到的口信,他连皮甲都没世间系好,身后那五六百名亲信子弟大多也和他一样形容仓促,不时身上只带了把刀鞘,就是箭囊里空空如也。唯有以为身穿玄色盔甲的将领装束得十分齐整,带马站在都支的身后,隐隐间竟有种石砥柱般的气度。
阿史那都支转头看了此人一眼,神色总算镇定了许多,带马上前,对着裴行俭按胸行礼:裴侍郎,好久不见!不知今日如此着急召见都支,所谓何事?
裴行俭笑微微地欠身还礼:的确是好久不见,裴某与都督一别数载,一直颇为挂念,前些日子突然听闻都督与李将军约好了,今年中秋要一道练兵,裴某欢喜之下,少不得自告奋勇过来,也好请都督随裴某到长安去好好盘算盘算此事。
阿史那都支脸色微变,自己的确是跟李遮匐约好了今年中秋正式起兵反唐,这消息裴行俭怎么会知道?他这次过来,自己也是一早就留意了的,只是原想着此人虽然惯会收买人心,到底只是一介书生,此番又是日日纵酒玩乐,才没有多加提防,却没想到他居然就是为了自己而来,而且敢如此行险!
瞧着裴行俭身后那气势正盛的数千人马,他心里多少有些发虚,回头给自己的那位心腹大将使了个颜色,才冷笑了一声:中秋练兵?这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真真是荒谬!不过裴侍郎既然到了轮台,若要饮酒行猎,都支自然是奉陪到底;若要练兵赛马,此地好歹是我牙帐所在,不出半日,自会有千军万马前来助阵,倒也未必会输给侍郎!
裴行俭依旧笑得从容:都督说的是哪里话,练兵赛马,着实太伤和气,至于千军万马,裴某大约还等起,都督却绝不会有那个工夫了。
他抬眼看了看都支身后的人马,突然用突厥语扬声道:诸位,我是大唐裴行俭,这回过来,是因为你们的可汗背信弃义,图谋反叛,我奉大唐天子之命,要请他去长安走一趟。你们也看见了,我身后的jīng兵人数是你们的五倍,箭支是你们的十倍,在他们后面,还有上万人马!你们呢?你们的刀磨利了么?箭带够了么?
不想送命的,立刻放下弯刀!我裴行俭在此保证,送走你们的可汗之后,我就会放你们回家。你们明日后日,明年后年,照样都能在这片糙地上放马牧羊、打猎喝酒,又何必为了别人的野心去拼死拼活,叫你们的父母没了儿子、妻子没了丈夫、儿女没了父亲?
阿史那都支心里一沉,以裴行俭在族人里的好名声,加上这些煽动人心的话他再不敢迟疑,厉声喝到:阿烈!只要出其不意she死裴行俭,今日这一仗,自己依然有三分赢面!
那意料之中百发百中的神箭却迟迟没有出现,裴行俭静静地看着阿史那都支,眼神里甚至带上了毫不掩饰的笑意。阿史那都支心头一寒,就听身后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浑厚声音:罪人方烈,愿放下弯刀,听凭裴侍郎发落!
阿史那都支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慢慢地回过头去,只见一身玄甲的方烈巳翻身下马,毫不犹豫地丢下手里的弯刀,大大方方地负手站在了马前。
这个动作仿佛有一种难言的传染力,剩下的几百人面面相觑,很快也有人学着他的样子下马丢刀,垂头站在了那里。sr呛啷啷声音渐渐密集,没多久,马背上便再也见不到几个人影。
阿史那都支死死地盯着方烈,眼珠子里几乎能she出毒箭来难怪自己的计划会泄露,难怪裴行俭敢这么带兵前来,原来自己最信任的心腹,这片糙原上最有名的勇士,根本就是裴行俭的人!
方烈的脸上却没有太多表qíng,只是缓缓转头望向了东方。
那是日出的地方,也是大唐所在的方向。
一轮红日终。于从糙甸深处缓缓升起,万丈霞光将糙原染得一片金红。苏味道站在霞光之中,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也融进了这灿烂辉煌的光芒里。他的眼前,使团侍卫有条不紊地收拢俘虏;西州子弟欢呼着冲向不远处的金帐;裴行俭则和方烈并肩站在一起,笑容竟是前所未有的飞扬作为阿史那都支的牙帐,轮台的这片营寨并不小。待得这支行猎队将营寨全部控制在手、捜索完毕,又休整了一番,日头巳划过中天,沉向远山。裴行俭将队伍分成了两部,一队随王方翼留守轮合方烈的心腹已拿着阿史那都支的令箭前去通知各部酋长前来议事,他们只用坐等对方自投罗网便好;裴行俭则带着最jīng锐的人马继续奔袭李遮匐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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