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人又漫不经心似的道:听顺娘说,你今年已是十五,却还没许人家,且一直住在舅父家里,不知家里可有什么打算?
琉璃心中警铃大作,摇头笑道:舅父舅母对琉璃甚是疼爱,琉璃听他们安排就是。
杨老夫人笑着叹道:倒是一个省心的孩子。又回头让人上了两杯酪浆。
琉璃原不爱喝酪浆,但婢女捧上的两杯酪浆竟是用碧色琉璃盏盛的,颜色十分清凉,轻轻啜饮一口,也格外冰凉慡口。就听杨老夫人笑道:如今我年纪也大了,不能吃那冰的,这酪浆也就是在井水里浸了半日,取点凉意罢了。
琉璃笑道:过凉则伤脾胃,夫人这样才是养身之道。
杨老夫人喔了一声,微微惊诧道:大娘莫非还懂医理?
琉璃心里纳闷,这不是常识么?忙解释道:琉璃哪懂什么医理?只是表兄开着药铺,时常说些医理,琉璃也就学了两句嘴。安三郎的确有家小小的药材铺,不过贩卖些西域过来的红花雪莲之物,此时却正好借来一用。
杨老夫人果然不再追问,只是就着夏日饮食忌讳随口闲聊,琉璃笑盈盈的偶然cha上几句。却听杨老夫人突然问倒,顺娘可跟你说过那几件新衣是为谁而做?
琉璃忙放下杯盏,恭敬的道:适才夫人才跟我说了,是给宫里的贵人。
杨老夫人笑道:宫里的是我那次女媚娘,如今已是昭仪,她原跟我说过,眼下宫里就缺掌管衣物、绘制花样的伶俐人儿,再过些天就是女官入选之期,你若想去试上一试,老身大概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不知大娘可有这打算?说着眼光似漫不经心般在琉璃脸上转了一圈。
琉璃一怔,终于有几分明白这位老夫人叫自己过来的意思,念头急转之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微微苦笑道:多谢夫人厚爱,只是琉璃尚有几分自知之明,虽说能绘样制衣,却绝不是伶俐人。不怕夫人笑话,琉璃胆子最小,也就是在夫人这样和善的贵人面前还能侃侃而谈,若是遇上魏国夫人那样规矩大的,真是话都不会说了。若是入了宫,只怕还没摸到富贵的边,就得罪了贵人翻身不得。
杨老夫人笑道:记得大娘不是说过,牡丹之好在于大器晚成,怎么如今又胆怯起来了?
琉璃忙道:此言自是不假,然而琉璃心中之好,是安稳静好之好,并非富贵荣华之好。琉璃虽没见识,却也听过富贵险中求这句话,似我这般胆小如鼠的,还是求个平平安安的富家婆来做,才算是得其所哉。
杨老夫人忍不住笑着摇头:哪有形容自己胆小如鼠的?笑着喝了一口酪浆,便示意婢女撤下案上的琉璃盏,转头又问:你说只听舅父安排,记得你舅父是昭武安氏,若是他以后让你嫁个昭武商人,你也觉得无妨?
琉璃想了想,点头笑道:琉璃自是觉得无妨,其实昭武商人都是兄弟父母分户而居,明里算账,虽然礼数与大唐有些不同,家里人相处倒是分外简单,琉璃在舅父家住得便十分自在,只是他们通常不娶外女,只怕是看不上琉璃的。
杨老夫人见她坦白,笑得更是和蔼:你们库狄家虽不是高门大姓,总比昭武姓氏要高贵些,休要妄自菲薄才好。
琉璃忙正色道:夫人教训得是,琉璃受教了。
杨老夫人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让人给琉璃拿来了一个匣子,不等琉璃开口就道:不过是我早年用过的东西,如今过时了,我也懒得重新去打,你若有暇便翻新了用。你若不收,以后我们也不好再去劳烦你了。
琉璃只得再三谢过,见她流露出几分倦色,忙起身告辞,又到武夫人那里坐了坐,眼见已快午时,这才出府归去,手头却又多了武夫人送的一个匣子。
坐在武府的马车上,琉璃忍不住便先打开了武夫人的匣子,只见是里面是一对沉甸甸的卷云纹银臂钏和一支做工jīng美的鎏金蔓糙蝴蝶纹银簪;再打开杨老夫人的匣子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里面是一把赤金背梳,象牙为齿,掐丝为纹,少说也有二两多重,算起来恐怕不止万钱
琉璃只觉得手心发烫,就如拿着一块烙铁一般。她若看得不错,杨老夫人那样jīng明的人是不会随意施舍的,她只会投资,可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她如此投资的地方?琉璃仔细回想着今天的对话,一颗心不由渐渐的沉了下去。
武府的院子里,武夫人也正在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媚娘如今怀了龙胎,女儿自然会多去看她,这两个月女儿不就常在宫中么?这跟大娘又有什么关系?
杨老夫人看着这个一脸懵懂的女儿,叹了口气,你啊!什么时候才能用心一些?你当那宫里是什么好地方?媚娘上一次好容易才生下了弘儿,那时是什么qíng形?如今皇后已和淑妃联手,比上次要凶险百倍,媚娘一个人一双眼睛还能事事都盯紧了不叫人钻fèng?身边得力的人自是越多越好,便是你,你如今又难道还要似从前那般散漫着?
武夫人一怔,脸不由就红了,低头半晌才道:女儿也不是有意
杨老夫人叹道:阿母不是怪你,此事对武家对媚娘也没什么坏处,总比让圣上重新去宠了淑妃qiáng,只是如此一来,你行走宫中便要愈发谨慎,事事都要多想一想,你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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