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摇了摇头,你不怪舅母就好,舅母原就听说你有个姑母进了高门做滕,却没想到是裴家,这朝廷内外裴姓的官员不知凡几,相爷侯爷都有好几家。唉,你姑母又只说要接你出去玩一天,实在无从推脱。只是刚才舅母也说了要你们姐妹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才好,你姑母倒也点了头。大娘,你说你姑母是接你去游玩,是为了让人相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琉璃只得将库狄氏下午来店里所说的话又大致说了一遍,石氏沉吟道,适才舅母听她们的话音,似乎是裴都尉的原配夫人前两年已经去了,这两年多都是裴家女儿在主持中馈,如今孝期已满女儿要出嫁,裴都尉便让你姑母去协助着料理,想来正是乱着的时候,难怪你姑母要如此安排。既然那裴二郎是嫡长子,那便是日后的家主,若真像她说的那样
琉璃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石氏认认真真道,舅母,琉璃宁可一生不嫁,实不愿为人妾室。
石氏怔了怔,看着琉璃平静却决然的脸,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那你如今有何打算?
琉璃低头想了一回,微笑着抬起头来,明日琉璃想回库狄家一趟,要借舅母的头面一用,另外还请舅母借琉璃几个婢女仆妇。
第14章故地重游煽风点火
早间的晨鼓声已经停歇了良久,位于小巷深处的库狄家才缓缓打开大门,一个老苍头弓腰走了出来,将门口略扫了几下,算是完成了每天的例行任务:自家平日轻易不会有客人上门,昨日那位姑奶奶刚刚来过,大门早已收拾得格外gān净,今日更可以偷懒了
他刚想回身,却听见车轮辘辘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是一辆驴车已到了近前,拉车的两头健驴都是一身油亮的黑毛,看着分外jīng神。车夫吁的一声将车停了下来,车帘一挑,先是出来了两个盘着发辫的胡婢,随后才是一个打扮华丽的小娘子扶着婢女的手不紧不慢的下了车,向大门走了过来。
老苍头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这位小娘子很是眼熟,等她开口了句普伯,劳烦禀告阿爷,女儿回来请安。他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大娘么?只是眼前之人的打扮气度,让他简直无法和那个终日低头不语的女子联系起来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急忙忙的转身进去,过了片刻又跑了出来:阿郎请大娘去上房。
琉璃点点头,一个婢女不动声色的递给普伯一个小小的荷包。普伯吃了一惊,手一捻,知道里面装了十来个大钱,不由心花怒放,笑得牙花都露出来了,感恩不迭的引着琉璃和她带的婢女仆妇向上房走去。
库狄家并不宽敞,绕过照壁便是一进小小的院子,庭中种了一棵枣树和一株核桃。看得出屋子当年也还齐整,只是多年没有重新修葺过,显得有些陈旧了。
一进院子,琉璃目光就落在西厢最把角的那小房间上,屋子房门紧闭,灰扑扑的门帘有气无力的耷拉在门口。这就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当时安氏去世,原来的琉璃又病得只剩一口气,便被从原来的房间挪了出来,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家人,从此却再也没有换过房间。至于她自己,从最早躺在chuáng上无人过问,也根本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到后来饥一顿饱一顿的捱着日子,开始悄悄学着需要学习的一切东西;再到开口说话,一面练习乐舞礼仪,一面谋求脱身之道:这三年,给她留下的记忆实在谈不上美好
上房门口,阿叶睁大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琉璃,嘴巴几乎都合不拢了:就是因为走丢了琉璃,她可是挨了娘子好一顿打,心里早发过千万个毒誓等琉璃回来要好好招待她,但眼前这个婢女簇拥、穿金戴银的贵女,却远远超出了她对琉璃的全部想象。还没等她们一行人走近,她已经不由自主满脸堆笑的掀起了帘子。
琉璃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正房里,库狄延忠正襟危坐于西首的榻上,脸上几乎没有表qíng,而他身边的曹氏则不住上下打量自己,眼睛慢慢瞪得溜圆。
琉璃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然后缓缓站起身子,好让曹氏看得更清楚一些:她今天穿着鹅huáng色散花夹缬短袄配同色齐胸襦裙,外面是湖蓝色联珠对雀的锦半臂和一条泥金杏色披帛,头上特意戴了一支赤金的蜻蜓步摇,蜻蜓的眼睛是两颗血红的宝石,而翅膀那薄薄的金箔会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轻轻颤动,看起来就像活的一般。
曹氏自然是识货的,眼珠子几乎镶在那步摇上拔不下来。库狄延忠看着这通身富贵的女儿,慢慢的也皱紧了眉头,半天才冷冷的道:今日你回来有何事?
琉璃低下头轻声道:女儿一则是来给父亲请安,二则也是回来拿几样阿母留给女儿的东西。
曹氏忍不住道:你还有脸回来拿东西?
琉璃声音依然很轻,别的也就罢了,只那面错金银的菱花镜,是阿母生前心爱之物,女儿想拿着做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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