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贵妇人一惊,仔细看了眼琉璃,恍然道,你是昨日画牡丹的小娘子?
琉璃笑着点头,今日奴与舅母、嫂嫂们一道上香,夫人若不嫌弃,我们的雅间却还宽敞。
贵妇人忙看向那老妇人,那老妇人头发已是雪白,腰背挺直,五官威严,目光也异常锐利,上下看了琉璃一眼,琉璃心里顿时微凛。那老妇人却笑了起来,笑容和蔼,和刚才的jīng明威严判若两人,小娘子一番好意,老身就厚颜打扰一回了。
琉璃松了口气,笑着将她们引进雅间,石氏等人少不得站起来互相见礼一回,原来这老妇人姓杨,贵妇则姓武,琉璃心里暗自失笑,原来是贺兰府上的武夫人,却并不是什么贺兰家第五房姨娘。她略一留意,便注意到这两位夫人言谈举止都甚有贵气,两个小小的孩子也进退有度,那小姑娘就如粉雕玉琢一般,小男孩也生得出奇的俊秀,心里不由暗暗称奇。
舅母石氏等人见多识广,自然也看出他们不是寻常人家,言谈不由有些拘谨起来。好在那杨老夫人竟是十分善谈,没几句便扯到如今流行的布料花样、首饰款式。这些话石氏几个最是在行,你一言我一语的渐渐说得热闹起来。
不一会儿,伙计将五香饮也送了上来,石氏自然是请客人先饮,武夫人便向自己儿子笑道,敏之,还不谢谢诸位娘子。
敏之?琉璃心头猛的一震,贺兰敏之?这位贵妇人姓武,老夫人又恰好姓杨,难道说,眼前这个小男孩就是大名鼎鼎的贺兰敏之?而杨夫人和武夫人则是武则天的母亲和姐姐?
琉璃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心头满是一种眼见着历史扑面砸了过来的恐慌,低头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稳住qíng绪,忍不住看了贺兰敏之一眼,只觉得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位眉目秀美、举止沉静的小小少年,日后竟会变成一个臭名昭著的狂徒,要说他跟杨老夫人有染,那就更离谱了
她正念头百转,一阵喧哗之声突然从外面传来,从窗口看去,只见大道上从坊外方向来了一长列人马,浩浩dàngdàng向大慈恩寺方向而去,前面先是两架马车,随后是三队骑士,接着又是四组六人的仪仗队,然后才是一架极其华丽的大车,看样子应是柳夫人的卤薄,端的是好足的架势。而路上原有的行人车马都已被赶到一边,略有人退得慢上一步便是一顿呵斥驱赶。
这等阵仗落在大家眼里,石氏康氏自然啧啧称叹,七娘满脸都是好奇,武夫人眼里露出几丝愤然不平,琉璃心里却是一声长叹:这位柳氏出身名门,嫁的更是超级豪门太原王氏,女儿如今又母仪天下,养在她名下的大皇子还刚刚被立为太子,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的富贵,但谁又能想到,不过两年,这位夫人和她的皇后女儿就会落到那样悲惨的下场?
她默然出神,突然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正对上杨老夫人明亮的双眼,笑容里也满是深意:此等无边威仪,众人看去叹也罢,羡也罢,妒也罢,为何小娘子眼中却有怜意?
第8章人生莫测谁窥天机
琉璃不由暗惊,心思转了好几转,含笑欠了欠身:琉璃哪有此意,只是先母常说人世无常,佛语有云红粉骷髅,又说富贵不过是镜花水月,因此在佛门前看见这般无边威仪,不免有些感触而已。在这个时代,她固然也想过找棵大树乘凉,但更怕就此卷进无边风雨,自古富贵都要险中求,以她的个xing,神棍是当不来的,还是当个观众比较把稳。
杨老夫人脸上顿时满是诧异,小娘子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心思?
琉璃不由苦笑,她年轻么,她怎么经常觉得自己已经有一千多岁,老得不能再老了?嘴上顺口答道,琉璃十二岁丧母,世事无常人qíng冷暖,却也尝到了几分。
杨老夫人点头叹道,人生祸福相倚,却也难说得紧。小娘子青chūn年少,也莫太过灰心才是。
琉璃微笑点头,琉璃受教了。
杨老夫人忍不住又看了琉璃两眼,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容色清丽,神态沉静,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淡远之意,实在不像商贾之女,不由越发诧异。此时柳氏的仪仗车马已经过去,石氏等人也收回了目光,重新说笑起来。杨老夫人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有意无意的开始打听安家与琉璃的出身来历,听得安四郎的伯父便是高祖当年亲口封为五品散骑侍郎的安叱奴时,点了点头,安侍郎的名头老身倒也听过。又听得琉璃姓库狄,思量半日才道,前齐有几位王侯都是此姓,不知
事涉先祖,琉璃只能按礼长跪而起,恭谨的答道,华阳县公是小女先祖。
杨氏微微点头,这才将话题转回了三月初五大慈恩寺的牡丹盛会,语气却比刚才亲热了几分:她是自重身份之人,原想着与这些胡商女眷共处一室总比到楼下与庶民杂坐要好,却没想到这几位胡人竟都是有几分来历的,安叱奴也就罢了,不过是以乐舞受宠的弄臣,库狄家门庭却并不算太低,前有齐朝出了三位王侯,后有库狄士文以家风严谨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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