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这一下,徐少卿便已试出对方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环顾当世,能有这等功夫的人简直是闻所未闻,即便那不可一世的崇国太子狄锵也颇有不如。
这人会是谁?
他正想着,就看那人双手一抖,背上铅灰色的披风鼓胀如帆,脸上遮着兜面,只露出一双眼,jīng光四she,昂首阔步迎面走来。
徐少卿知道以眼下的qíng势,想走也走不脱,而方才那一下拼击,对方也没有痛下杀手,而是留了力,料来是该有话要说,索xing便也沉然应对,同时暗自戒备。
那人缓步来到近前,双目直直地望着他,盯了半晌,却转向旁边道:一帮废物,若指望你们办成事,只怕真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这话一出口,旁边众人纷纷面露惧色。
一名身材矮小的汉子躬身道:主上大人恕罪,属下等无能,险些误了大事,请主上大人严加责罚。
那人却好像根本不yù理会,又将目光瞥回徐少卿脸上,见那双窄狭的眼中也露出几分惊惧,不由在兜面后呵然笑了笑,忽然一抬手,抚到他脸侧,指间用力撕扯,竟嘶的将那张蜡huáng的面皮扯了下来。
徐厂督这等容貌,男子见了都要动心,却没来由的扮丑做什么?
徐少卿只觉那颗心在腔中砰跳,手脚竟也微微发颤。
长久以来,他早已不知恐惧为何物,如今面对这人,竟不自禁的怕了。
好在他十几年来摸爬滚打,各色生死关头也都经历过,当下暗自吁口气,定了定神,面色平静的应道:原来是主上大人到了,属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那蒙面人又是一笑:哦,原来徐厂督还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为何却要抗命不从,还斩杀本尊的信使?
徐少卿眸子一轮,恭敬答道:启禀主上,属下向来谨遵上命,未敢有怠,前者来使传令,命属下将云和公主送至隆疆,本已定好了计策,筹划周祥,谁知却被人告密,以至功败垂成,属下确有过失,甘领责罚。至于那来使,被属下提领的东厂误拿入牢中,已然bào露了身份,不得已才将其杀之。
此言一出,那蒙面人立时仰面大笑,须臾才停下来,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好,好,好一副伶牙俐齿!若非如此,只怕也做不得司礼监和东厂的高位。难为你到此刻还能口若悬河,果然是个人才,本尊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说着,眼中笑意忽然敛去,低声道:莫再装了,你难道真猜不出本尊究竟是何人么?
说这话时,他语声忽然不再尖厉,竟变得沉重铿锵,却仍带着一丝yīn损之气。
徐少卿悚然一惊,冲口道:你是
那蒙面人低声笑着,凑到他面前,手指上抬,缓缓也将面罩拉开了些,露出大半张脸来。
剑眉星目,玉面生威,三缕长须缀在颌间,儒雅中却显出一股本不该有的戾气。
这下总看清了吧?
那人唇角轻挑,忽又将兜面掩住,抬起身来。
徐少卿凛着眉,直视着他,没再言语,面上也已没了惧色,胸中却又砰跳起来。
该来的总归要来,可她该怎么办?
难道这一番计较终究又要付之东流么?
他心中焦急,却见对方眼含戏谑,竟负着手围着他绕行打量,也不知在转着什么主意。
过了好半晌,那蒙面人才停住步子,又俯到他脸侧,低声问:徐厂督,抗命不遵,又刺杀来使,该当何罪啊?
等了一会儿,见他不答,却又笑道:方才不是还巧舌如簧么?怎的这会儿变哑巴了?
该当何罪,自有主上大人定夺,属下怎敢自决?徐少卿坦然不惧,鼻中轻哼道。
好,倒真是块硬骨头,本尊还真舍不得杀你,不过
那人在徐少卿肩头捏了捏,又道:可是若不杀你,怎能服众?也罢,不如再jiāo于你一件事,若办得好了,便将功折罪,免这一死,料来别人也就没闲话好说了。
徐少卿闻言眉间微微蹙起,稍想了想,便问道:什么事?
那人又将声音压低了些,贴在耳旁道:你既然敢将那紫金盘龙枪jiāo给狄锵来算计本尊,也算是有胆有识,只可惜找错了人,一个莽撞小儿,成得了什么大事?你是聪明人,自然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找准了哪边才是真主子,也好为以后留条敞亮的道儿,莫要闹得身首异处,连带着想护的人也护不住。
徐少卿唇角抽了抽:究竟是什么事,直说吧。
呵,莫急,眼下还不是时候,该动手时,本尊自会叫人知会你。现下你只要记得,做成了这件事,本尊不但饶你xing命,还让你得偿所愿,与云和远走高飞。可若是办不成,不光你xing命不保,她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第129章 笙自潇
天渐暗之际,云层忽然涌了上来,待到夜幕降临后,仍旧密密层层地遮着,竟不见半点月光。
今晚甚是出奇,武英殿外的廊间不见一个值夜的内侍,就连檐下的风灯竟也没有点,那一片重檐挑角,屋瓦柱橼全都隐在昏暗中,模模糊糊,几近瞧不清模样。
夜深时,忽又风起,嗖嗖的掠蹭着檐角,发出宛如呼号的尖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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