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后方才脸色稍缓,挥袖道:罢了,把她们送去浣衣局,另替几个晓事的过去。
两个内侍领命,当即将几人拖了下去,哭求声远远地拖了好久才止歇。
高暧抬眼看看,却见顾太后也正上下打量着自己,那目光落在肚腹间,渐渐露出欢容,招手道:来,到哀家这边来坐。
这番qíng态叫人心头愈发不安。
高暧不知她为何不咎前事,竟换了这副好脸色,仿佛忘记一切,换了个人似的,心中戒备,立在那里没动。
顾太后竟也不以为忤,又叫:还站着做什么,叫你过来坐呢。言罢,朝左右使了个眼色。
两个宫人会意,上前小心翼翼地搀着她,在顾太后身边坐了。
高暧不愿与她贴近,正要向后挪,她却又向近处靠了靠,抬手便抚在了她已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上,随即点头道:嗯,还好,是有三个月了吧?和哀家那时差不多。
原来她已知道自己怀了孩儿,莫非又要打什么主意?
高暧心头砰跳起来,不自禁地向后挪了挪,可瞧她那副喜不自禁的样子,却又不像是要使坏,一时间倒糊涂了。
顾太后却只道触了她的痛处,便收了手,抬头温言道:你莫怕,但凡女子怀孕孩儿,便总有些不适之处,待得再过些时日便好了。
她顿了顿,又续道:如今你怀着皇孙,之前那些事,哀家便既往不咎,你也不用再放在心上,好生安胎颐养,莫要动气,若是十月生产,诞育龙种,便算你大功一件,哀家做主,虽不能晋了正宫,将来定也给你个名分,你可仔细,莫叫哀家失望。
第126章 蔓芳芩
压根儿不待人细想,这话竟已挑明了。
高暧张口结舌,此时方知她是先入为主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早便从了高昶,有了他的孩儿,现下皇嗣延续有望,大夏江山社稷后继有人,冲着这个,所以才忽然和善起来,换了一张好脸色。
顾太后见她仍不应声,脸上也是一副惶然暗惊的样子,只道她心中惧怕,仍是不信,又道:你不用起疑,哀家向来说一不二,讲明了既往不咎,便不会再提前事,你只管放心好了。
高暧此时也瞧出这不是在作伪,如此yīn差阳错,也算可笑之极。
可她半点也笑不出来,心中七上八下,愈加的忐忑起来。
这太后娘娘目下还不知实qíng,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回头问起高昶来,若他憋不住胸中怨气说出来,那
一念及此,高暧登时背寒股栗,双手不自禁地抚在腹间,脑中也纷乱起来。
回神想想,高昶曾说任由她将孩子生下来,不再理会,许是不会轻易说的,可她心里委实不愿腹中的孩儿像自己一样身世不明,将来长大成人才知晓真相,苦痛终生,烦恼日甚一日。
可若不这样,又能有什么办法?
高昶那头她管不得,如今也唯有顺着太后的意思将错就错,否则连眼下这一关也过不去了。
她不愿抬头,当下垂眼应了一声:多谢太后娘娘。
顾太后见她终于开了口,面色便缓了下来,点头微微一笑:你若是为皇家立了大功,哀家自会另眼相看你,还谢个什么?罢了,你也不须这般生分,仍叫母后便是了。
她却不愿再这般叫,只是低声应着,不叫她生疑。
顾太后也没着意,拉着她问东问西,话头绕来绕去全是如何养胎护胎,以及日常饮食起居,事无巨细,全不放过,不时叮嘱几句。
高暧却是如坐针毡。
堪堪说了大半个时辰,顾太后似也觉得差不多了,便最后嘱咐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切记就算没胃口,念着腹中的孩儿也要多吃些,另外莫要惫懒,日间多出来走走,见见日头,哀家以后也常来,你便到这里多与哀家瞧瞧,知道么?
言罢,便叫随身奴婢送她回去。
高暧勉qiáng行了礼,由两个宫人扶着离了亭榭,沿路出园,仍乘轿子径回景阳宫。
刚入寝殿,就见里面几名奴婢垂首并立,个个都是生面孔,原来的那些果然已被换掉了。
生死富贵,旦夕祸福,全在主子的一念之间,偶然的小小过失便可能万劫不复,其实自己也和他们差不多,只不过不用陪着小心去伺候人罢了。
她轻叹一声,心说反正这些人也是奉旨来监视而已,换与不换也没什么两样,当下也没在意,径直朝里走。
几个奴婢见她进来,便都齐齐地迎上来行礼。
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内侍近前躬身道:奴婢们恭迎主子回宫。
那语声清越如风,沉凛似雪,柔而不媚,卓然不群,竟无法用言辞形容。
高暧浑身一震,霍然转头望去,却见那人生着一张蜡huáng的脸皮,眉目窄小,额上隐现皱纹,年纪有三十许间,样子也是恭顺憨然,没半点神采飞扬的气度。
她又看了看,便回过眼来,暗想这世上居然有嗓音如此相像的人,也是奇了,只可惜不是他。
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仔细想想,这人咬字略带些京腔,这两下里未必就那么像,只是自己思念太甚,不自禁地便将这声音与那俊美无俦的面容连在一起罢了。
轻轻叹口气,点了点头,先由宫人服侍着换了衣裳,便坐到妆台前拆髻子。
铜镜中,自己的脸色似又憔悴了几分,眉眼沉沉,唇间凄凄,没一点有孕在身的欢喜模样。
往时也曾听说过,怀了孩儿须得静心宽怀,怡然欢畅才好,似现下这般也不知到时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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