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那玉白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将笔随意丢在案上。
来人。
早已候在外面的东厂档头闻声跨了进来,躬身趋步来到近前,抬眼见那双狐眸中布着血丝,但冷凛的光却愈发森然。
他不觉背上一寒,知道赶巧遇上督主大人心qíng不佳,一般这种时候伺候的也要愈加小心,当下又把腰呵低了些,敛着声气问:督主有何吩咐?
徐少卿并没说话,捏起案上的宣纸轻轻扬了扬。
那档头慌忙双手接过,展平来看,当即张口一讶。
督主,这这是
是什么?
徐少卿朝椅背上一靠,斜觑着他道:事没查实前,莫要妄下断言。本督捶打了你们这么久,若还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趁早卷铺盖离了东厂,到边镇顶个缺扛枪去吧。
那档头悚然觳觫,扑地跪倒,颤声道:督主息怒,属下失言,掌嘴!
言罢,抬手便重重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半边脸登时青肿了起来。
行了,行了,起来吧。
徐少卿有些不耐的摆摆手,看他战战兢兢的起身后,便又道:看仔细了,这枪头三尖诸刃,用的是百炼jīng铁,刃下有孔,凸棱处有láng头纹饰,千万都记清了。
那档头应声是,顿了顿才试探着问:督主的意思是
照这个图样,从兵部调阅武备图志,详加对照,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一个人去办,手脚jīng细些,一经查实,速来报我。
属下遵命。
回来,本督再提个醒,此事关系重大,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若走漏了风声,本督这里可就留你不得了。
那档头背上又是一阵发凉,唯唯连声,退了出去。
jiāo代完这件事,徐少卿长吁一声,端起桌上那杯隔夜茶水,放在唇边轻呷,只觉入口冰凉,还带着些许苦涩,牵得腹中也抽痛起来。
他蹙着眉丢下那盏茶,起身走向窗边,负手望着远处渐渐泛白的天际怔怔出神,口中喃喃自语道:上天庇佑,但愿不是
夏日的午后,酷暑难当,清宁宫的膳间更是闷热无比。
高暧紧闭双目坐在小凳上,口中默诵佛经,静心抗着那股烘汽腾腾的热làng。
不远处的灶上架着一只细砂罐子,火光熊熊,将她那张白皙的脸也映出了一层红烫的颜色。
转眼间,回宫已经四五日了,原说是轮着侍疾,可结果却是她每天都要在这里呆上大半日。
问安探视,端茶递水,间或受几句冷言冷语,这些都只是平常,到后来连那些本该宫人做的事也都推到了她身上。
就像今日,明明说是来瞧瞧,可她一进门,若大的灶间便走得一个不剩,自己只好独留在这里看火。
罐嘴处白雾蒸腾,一团团的冒起,浓浓的苦辛之气充斥着整个膳间,愈发显得憋闷。
她却也有些念不下去了,缓缓睁开眼,望着那罐子呆呆出神。
在弘慈庵那些年山居寂寞,闲来无事,除了读经外,也常听师父讲些玄huáng药理,加之自己身子不好,也偶然配些糙药调理,久而久之,虽不敢说jīng通,但也略懂些药xing。
这副药上灶之前她曾瞧过,记得有党参、huáng芪、川芎、茯苓等等,大致都是些安神补气的东西,只能算作调理,却不像是要治什么大病的。
可据说顾太后自从寿诞之后便慈宫违和,可她仍是每日大半都沉沉躺着,时不时叫着头痛,倒像是得了什么严重的怪症。
若真是调理便可,堪堪吃了一个月的补方,总该有些起色,可这几日自己所见,她好像病得更加重了,却也不提让太医再来瞧瞧,只是这般不咸不淡的拖着,但当三哥过来问安时,jīng神却又一下子好了起来,不免让人心下奇怪。
但她知道,在这宫中有些事心里想想也就罢了,不必事事深究。
愣了这一下,瞧瞧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起身来到近旁,拿块手巾包着,先揭开罐子看了看,见里头水已煎gān了大半,果然时辰到了,便提起来,在白瓷盏中沥了一碗。
又过了片刻,待那药稍稍凉了些,不再烫手,才端了走出膳间。
一路小心盯着碗,回到寝殿,正准备去撩那珠帘,却见眼前闪动,竟迎面走出个人来。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的顿住脚,指间拿捏不住,那碗便打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裙摆上被药汤溅湿了一大片。
那对面出来之人似是也被吓到了,一声惊呼后便愣在了原地。
高暧抬眼瞧过去,只见那是个穿湘色上襦,玉色丝裙的少女,样貌清秀淡雅,瞧着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却从没见过,衣着配饰也不像宫里的打扮。
那少女看着她,似乎也觉出那举止气度不似寻常宫女的模样,眼中现出几分惶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
顾太后沉冷的声音在里间问了一句。
高暧赶忙应道:回母后,是儿臣不小心把药打翻了。言罢,便俯身去捡药碗。
那少女掩口一讶,也慌忙蹲下来帮她,满脸都是歉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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