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张苍老憔悴的面孔,高暧眼圈一红,不由便想起了逝去的母妃,qiáng自忍耐才没掉下泪来。
再仔细瞧瞧,却发现抬舆的那几名杠夫竟个个眼熟,原来全是那徐少卿手下的东厂番役。
她登时心头一热,举目朝四下里望,却仍不见他的影子,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公主莫瞧了,臣在这儿。
那熟悉的声音猛然在背后响起,如同柔暖的阳光穿透层层迷雾洒在身上,驱散了所有的yīn寒。
厂臣,你怎么在这
嘘。
徐少卿薄唇轻轻一撮,拉着她闪身躲到跪拜的人群后。
公主胆识过人,真是令臣刮目相看,只是怎的从没听说公主肩头有那纹绣呢?
第30章 定风波
徐少卿偎在身旁,目光垂在她肌肤微露的肩头上,仿佛正透过翠蓝蜡染的衣衫,欣赏那朵娇艳yù滴的山茶花。
那目光似是带着炽烈的热度,灼得高暧肩头发烫。
她不敢去瞧那双眼睛,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心想原来他一直都在左近,把方才那种种qíng形都看在眼里,却偏要让自己提心吊胆,没个着落。若是再迟些,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可思着想着,如今人真的来了,却又不分场合,一张嘴便是占口舌便宜,让她局促不安,这人可也真是个魔星。
徐少卿见她垂首不语,一身夷女装扮,瞧着仍有些不惯。
中原文教森森,事事严谨,女子衣装虽是飘逸柔美,却短于矜持,而夷疆这里素来没有礼制羁绊,加之世俗与气候使然,女子多是衣着袒露,花枝招展,热qíng之余未免又失了端庄。
如今她穿着这身衣衫,却仍存着中原女子特有的雅致柔qíng,再配着那微带羞涩的清丽面容,确是别有一番韵味。
他眸中蕴着笑,不免又多瞧了几眼,才低声道:这事不急,待公主有暇时再慢慢告之臣还不迟。
明里松口,暗着却揪住不放,问的还是这种私密事。
分明是个六根不全的,脑袋里究竟想些什么?
她不由窘得更加厉害,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此间大事未了,厂臣还是想想咱们如何脱困的好。
他勾唇笑了笑,凑近耳畔道:公主勿忧,此地的主家姓慕,咱们不需动手,且看老土司如何料理叛贼。
这话让高暧猛地回过神来,举目朝石阶下望去,便见乘舆中的外公已经直起身子,正用听不懂的本地夷语大声说着什么。
那些跪伏在地的头人和夷民百姓一动不动地眼望着他,虔诚之qíng溢于言表。
仇率尹脸上抽动着,眼中闪着怨毒的光,像是极不甘心,缩身向后退了几步,忽然振臂一呼,人群中忽然奔出数百名健硕jīng悍的兵士,手持弯刀,将乘舆和一众头人团团围在中间。
这下事出突然,显是事前便预备好了,头人们赶忙跳起身来,拔出兵刃,但也知区区十几个人根本无力抵御这些悍勇兵士,而自己的随从都在城外,即便知道也是鞭长莫及,人人脸上都不禁现出惧色。
仇率尹哈哈大笑,口中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那副得意之色让人望之作呕。
这可怎么办?厂臣
高暧掩着口,急得浑身发颤,那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还没说上半句话,可那人毕竟是至亲的外公,母亲已然故去,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亲人离她而去。
一念及此,便又想起那少年。
这番苦ròu计虽说成功了,可也将他置于险境,刚才那片刻没留心,这会子竟看不到人了。
徐少卿像是瞧出了她的担忧:臣手下已送小皇子出去了。
跟着又道:公主请宽心,这逆贼不过最后再抖抖威风,成不了气候。慕老土司若连他都压不住,这夷疆之乱恐怕就不始于今日了。
和煦的话语让她心头稍稍松了些,却还是将信将疑。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真的可以化解这深陷重围的危机么?
正自忐忑,却见那苍老的身影从乘舆中徐徐撑起,伛偻着背脊踩上地面,一步步走上前,双手缓缓抬起,猛地将左右衣襟扯开,露出胸膛。
那胸膛因呼吸而上下起伏着,肋骨殷然,还纵横jiāo错着几道长长的伤疤,怵目惊心。
他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却像裹挟着一股凛然之威,所有人被这气势所慑,竟都不自禁的向后退却。
他几乎迎着刀尖走到一名兵士近前,gān枯的手拍打着胸膛,口中用夷语大声说着什么。
那兵士满面羞惭,连连后退,手上一松,锃亮的弯刀竟哐啷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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