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暮鼓,如梦初醒,姚望年神识连同身躯微微一震,所有癫狂悉数散尽,神色形容渐渐平静下来。
“……没想到你还会佛门心诀。”
半晌之后,他沙哑开口,兜帽下露出的一点下颌似乎变得更灰白了。
“我曾入天下各宗修习心法心诀,学贯百家,佛门,道门,儒门,对我来说并无区别。修炼方法只是细枝末节,最终追求的,都是殊途同归。”九方长明看着他,“你心魔很重,长此以往,恐怕连鬼修都做不成。”
鬼都没法当的时候,也是灰飞烟灭的时候。
“心魔,哼……”姚望年冷笑,“在我成为鬼修之后,就没有日夜年岁之别,只有煎熬痛苦无法忍耐,与勉强能忍耐的区别,你们这些顺风顺水的人,自然没体验过这种感受!”
“你怎知没有?”云未思神色淡淡。“求而不得,望而不及,不知对方生死,却为了一个承诺,自愿困在不见日月,只见妖魔的深渊之地,思念成疾,不甘成魔。”
最深的绝望并非毫无希望,而是怀抱一丝希望,却永远在漫长黑暗中度过等待,不知何时才能看见光明,久而久之,躯体因为痛苦而无法麻木,神智却只能将愤恨的自己分裂开去。
在九重渊的海边,那个魔气入体的云海看见了坐在柴堆边烤火的九方长明,只有杀念的他还不知道,漫漫岁月里,他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光。
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想到别的,姚望年一时无声,没有反驳。
“自你死后,所有存在的意义,只为自己含冤而死的不甘,若此番赴会,真能打败落梅,你就能得到解脱吗?”九方长明问道。
他伸手按在云未思肩上,轻若无物,重逾千钧。
仅此一个动作,云未思就渐渐平静下来。
也许心里那道伤痕想要彻底痊愈还需要很长时间,但无论生死,九方长明都在他身边,他就已经有了治病的解药。
解脱?
另一边,姚望年摇摇头。
他心中有太多愤恨与不解,哪怕将落梅挫骨扬灰,也永远不可能得到解脱。
飞升成仙固然是许多人一辈子的追求,但以徒弟性命,宗门乃至天下为代价,去博一个未必能实现的结果,值得吗?
姚望年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问出口,但他听见九方长明的声音。
“世间诸人,所求之道不同,并非兼容并蓄海纳百川,就能万流归宗得悟天机。有些人走的是旁门左道,剑走偏锋,与妖魔合体,肉身成魔,灭天下而成就自己,照样也能踏破虚空,飞升境界。”
如果没有九方长明和云未思,落梅真人最后未必不能成功,与妖魔结合,将人间变成妖魔世界,强行改变了天地法则,是不是也能成为天道的撰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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