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嘿嘿道:他不肯放你回去,你不长脚么?你自己不会回去么?
碧落忙摇头道:不行,我突然逃走了,冲哥必然会受连累。
苻晖正愁找不到慕容冲的把柄呢,若是碧落逃走,说不准按他个欺君枉上的罪名,就地处决都说不准。便是秦王念着旧qíng,也不致为了慕容冲便拿自己的儿子怎样。
杨定揉着挺而直的鼻子,笑道:我没让你逃走,我是建议你回去见一见慕容冲,把心里的疑惑问个明白。
碧落恍然大悟。
只要不是逃走,即便事后苻晖发现,也只能算她手足qíng深,执意回家辞行,够不上什么大罪。
她的眸光转处,又瞪向杨定,疑惑道:可这艘楼船上,守卫不少,我能逃得出去么?
杨定向碧落一竖大拇指,嘻嘻笑道:用流彩剑的,自然是武艺高qiáng的女侠,再加上用华铤剑的大侠客相助,应该不难吧?
你帮我?碧落舌头有些转不动。
杨定也是亡国后裔,苻晖纵是不讨厌他,也不致对他全无防备,若从自保出发,他绝对不该管这样的闲事。
可他为什么帮自己呢?
碧落还没想清楚,杨定已指着饭菜和衣物说道:快唤了衣服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不然半夜来回奔波的,只怕没等你见到你的冲哥,便累倒在路上了。
他做了个鬼脸,笑道:若是见不到你冲哥,碧落姑娘会不会相思而死?
碧落见他说得轻浮,瞪了眼正要发作时,杨定已迅速退到门边,笑道:我去准备啊!
准备什么?门口忽然听到另一个声音接茬问道,声音颇有些yīn冷,正是平原公苻晖。
杨定忙屈身行礼,微笑道:碧落姑娘乍离兄长,看来心qíng不太好,正嫌那饭菜凉,说不想吃呢。我想这就去让人为她准备些热饭热菜来。
苻晖点一点头,忽盯住碧落咪起了眼:哦,你湿衣裳还没换下来?
雨霖铃 冷夜空庭奏广陵(三)
我这就换碧落吞下所有的话语,低了头,顺从地回答。
前路虽是一片茫然,可她至少还能断定,现在,这个二十出头的平原公,已经掌握了她的生死,甚至,慕容冲的生死。
想起慕容冲,她的心一昧地乱跳着,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神qíng,听不到其他人的话语。
这时候,慕容冲在做什么?
在想她么?
或者,忘记了她已不再身边,照旧那样温文地吩咐着:
碧落,磨墨!
碧落,拿我的琴来!
碧落,我们去赏jú吧
当发现上前服侍的并不是碧落,他会不会心痛?
如她这般,捂着胸口,感觉着心脏的跳动,心脏的疼痛。
慕容碧落!
忽然有人走到她跟前,几乎和她脸对着脸,高声地吼。
碧落吃了一惊,才发现眼前的人是苻晖,已是满脸怒意。
他刚和她说话了么?
殿下有什么事?
她淡淡地问,低着头,看来很是谦卑,可话语中,再也掩藏不住的疏离敷衍,甚至是漫不经心。
他不是让她换衣服么?为什么还呆在这里?
苻晖克制着自己,不要和这个慕容氏不懂规矩的小丫头计较,冷冷地说道:我叫你向你哥哥多学学,学学怎么夹着尾巴做人,不,不对,夹着尾巴做狗,一条只懂怎么曲意媚上的狗!这样,你一定也可以和他一样,活得好好的,并且,富贵双全!
给他骂成了条狗,还说他活得好好的,富贵双全?
碧落恨不得将一大堆哽在心头的激忿话语冲口说出。可她一抬眼,正看到苻晖身后,那迟迟未走的杨定,正微蹙了眉瞧着她,分明有着担忧和警告。
晚上
他们还要去平阳太守府
冲哥
硬是将所有的怒火咽下,碧落淡淡地笑了一笑,低婉着声音说道:回禀殿下,碧落只是慕容冲的义妹,不姓慕容,而姓云。云碧落。
苻晖咪着眼,问道:那又如何?
碧落轻笑:他姓慕容,我姓云,如今既已将我送给了天王,慕容氏富贵双全与我何gān?便是我能不能活得好好的,还是不看天王和殿下的意思?
她说得甚是从容,苻晖凝视她半晌,也琢磨不出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嘲讽,只觉她颊间的梨涡浅浅,不见初见时的锋芒,恍如敷了层轻纱般婉约动人着,一时竟有些挪不开眼。
碧落虽是容貌清秀,但寻常甚少出平阳太守府,从不曾有人这般盯着她看过,见苻晖那神qíng,倒有几分像那个被她一剑暗杀的林景德那般猥琐,顿觉厌恶,提高了声调说道:殿下,天色不早,我送您回前舱罢。
苻晖回过神来,只见碧落口中说着,却取了gān净衣裳在手中,显然是准备换衣裳,只得道:不用了,你淋了雨,早点歇着吧。
他边说着边走出去时,声音已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苻晖命人备来的衣衫甚是华丽,左衽云纹锦缎紧身宽袖上襦,jīng绣百合宽幅留仙裙,裙摆曳地,配饰繁富,正是原在南朝晋国所风靡的衫裙,近年已在北方秦国富家女子中盛行开来。碧落换上,果然行走时甚是雅致翩然,风姿出尘,但若在雨夜行走,怕早就拖了大片的泥泞,极是不便了。
雨霖铃 冷夜空庭奏广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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