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牙想忍住哭,可是眼泪决堤,我知道,我终究是个孤家寡人,这是我的命。从腰上解下那面玉佩,双手承托着送到他面前,物归原主。多谢郎君,曾经赠我无边的狂喜。
多余的话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就这样,吵吵嚷嚷开始,安安静静结束。
不舍吗?太不舍了,他目送她孤单的身影慢慢走远,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爱她。可是爱又如何,人活一世,不是只有爱qíng。
连峥看不得他们这样彼此折磨,想劝解老友两句,待要张口,却看见他早就泪流成河。他这一哭,简直把他吓傻了,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拼了xing命进宫勤王,叛乱平定了,两个人之间又闹得不欢而散,何必呢。
他在丞相肩上拍了拍,如淳,因人算计为难自己,愚不可及。
他转身往宫门上走,嗓音冷若冰霜,阖族十三人斩首弃市,换做是你,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我的一场错爱,连累了满门,我连死的心都有。
他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思维混乱了。连峥跟在他身后纠正:连累满门的不是你们的爱qíng,是权力,你不要因此迁怒,她的心里也不好受。你身边尚且有我相陪,她呢?这长夜叫她怎么过?
他脚下慢慢停顿,熬得心都要碎了,良久方道:她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今晚过后,她又是堂堂的天子,从今往后谁也不敢质疑她了,她有自保的能力。我和她,还是应当分开各自冷静,你不要劝我,再劝我,我就要杀人了。他快步跑出朱雀门,跃马扬鞭,冲进了黑暗里。
他以为她很坚qiáng,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令她生不如死的变故。她独自坐在寝台上,素纨帐外灯树璀璨,照不进她心里。缘起缘灭,半点都不由人。热闹的时候,阿照来了,斛律来了,灵均也来了,不管真qíng还是假意,至少她的周围有人气。现在呢,两位侍中、她的皇后,还有她一直视作亲人的太后,死的死,叛的叛,她什么都没剩下。两手抓着权力又有什么用?都是空的!
她觉得自己心里长出坏疽来了,痛得碰都不敢碰。和丞相的爱qíng也到此为止,她的前途一片晦暗,她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走了。
好难受,她有些喘不过气。好累,可是脑子是活的,风车一样转动,停不下来,睡不着。她支起身子,拖着沉重的身躯到妆台前翻找,找出了阿照送给她的木簪,紧紧攥在手里。慢腾腾回到寝台上,撩起袖子,在小臂上来回切割。簪子的前端是钝口,摩擦的次数多了也会皮开ròu绽。她看着血从肌理间渗出来,汩汩往下流淌,这里痛了,心里的痛会转移,这样就好多了。
第二天放下袖子,她依旧能够决策千里。
太傅和宗正来面见,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的。扶微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怎么,老师和丁正还没从昨日的变故中挣脱出来?事qíng已经过去了,我遇上的这些和祖辈比起来,算得上什么!
太傅长叹:陛下有这样心胸,臣等就放心了。只因昨夜的事,来得实在太突然
臣倒不这么认为。宗正道,京里早前流传那样的谣言,可见是蓄谋已久。臣怀疑过很多人,唯独没想到敬王。还有梁太后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她?
扶微迟迟嗯了声,丁正说,我应当如何了结此事?
丁百药道:太后无道,助纣为nüè,大殷虽无废太后的先例,但她作孽太深,陛下开此先河也未为不可。
废了太后,让史官在史记里记下一笔,就算她占足了理,也会给后世留下话柄。她缓缓摇头,不急,我另有主张。
太傅掖着手道:先帝升遐后,这辈的王侯有五位。如今敬王和荆王俱已伏诛,剩下燕王、临淄王及定城侯,陛下可放心?
这倒不是多大的问题,毕竟王国都分割成了大小不等的侯国,兵力也渐渐分散,如果还有疑虑,朝中派人监理国政就是了。叫她放心不下的,是尚且没有子弟瓜分的土地。
只传子孙,是我想得不周全。命尚书台追加旨意,推恩不拘手足,兄弟之间有未得祖荫者
话没说完,尚书仆she从门上进来,满脸凝重向上拱手,京兆府传话入宫,京兆尹魏时行今早自戮了。
她手里的朱笔应声落下来,在面前的绢帛上溅出了一串破碎的墨迹,直起身问:如何?还能活吗?
孙谟缓缓摇头,他是引罪,不愿罪及家小。员吏发现时已经气绝多时,遂匆匆报至台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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