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谢恩,缓缓退出大殿,扶微坐在御座上,并没有挪动。丞相抬眼一顾,她也正望向他,笑是不能笑的,但是眼中万千缱倦,只有他能看得懂。
办成了一桩大事,近身的人都很高兴,不害是毛小子,手舞足蹈着:以后再也没人能管着陛下了,陛下是天王老子,天下第一!
建业从他的帽子上摘下一朵腊梅来,错眼不见就作怪,这个戴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治好?你是御前的人,往后还要随侍陛下见外邦使节呢,这副尊容,别丢了陛下的脸。
开年的头一天,百无禁忌,他们又为谁的眼睛更小争执起来,扶微摇摇头,撇下他们,走进了太后的永安宫。
出乎预料,那位假翁主居然在。丞相后来曾经派人前往胶东探查,结果样样都能对得上榫头。越是无懈可击,便越是可疑,只能证明背后的人花了大力气,否则这位翁主的死而复生,也太有理可据了。
朱锦幄帐里的人见少帝驾临,纷纷俯身稽首,婢子敬贺正旦,伏祈陛下鸿气东来,金瓯永固。
她一向好脾气,也客气朝她们还礼,敬贺正旦。长御和侍御们往年辛苦,太后赐帛,朕也准备了赏赐。身后huáng门抬着漆案进来,是实打实的赏金。就像给孩子分派压岁钱似的,女官和宫婢们都有份。
这就是少帝的讨喜之处,今天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家嘻笑着谢恩。她抬抬袖子让她们免礼,进了幄帐向太后贺新禧,复问源娢:翁主进宫,是独来么?
源娢跽在锦垫上,两手端端正正压于膝头,听到少帝的询问,垂首道:回禀陛下,妾是独来。到了北阙,本以为要请谒太后方能入禁中,没想到妾已籍永安宫了,实在令罪妾感激涕零。
宫里有这样的惯例,太后和皇后所居宫掖建有专门的名籍,列在这名籍之上的人,可以轻松出入,不需逐层向上回禀。太后一向周到,她原以为大不敬后假翁主会被拒之门外,没想到竟料错了。
她轻笑,翁主不必以罪妾自称,我尝说过,长沙王谋逆,罪不及翁主。
但她又是一通自责,对阿翁的罪过致歉又致歉,倒令扶微不太明白了,人死债消,还有什么旧账可翻的。
太后笑眯眯坐在漆枰上,语气十分和蔼,先前翁主同老身说起了上次拒见的顾虑,怜她一向漂泊在外,便不予追究了。今日是正旦,难得欢聚一堂,不要说那些扫兴的话,刚才的朝会上,陛下是否果然亲政了?
她道是,六玺已经送入路寝,请母亲放心。
太后抚着胸口好一声长叹,阿弥陀佛,就算是死了,我也有面目见先帝了。
当初孤儿寡母受三位辅政大臣威bī的境遇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胸口绞痛,又惊又惧。好在雨过天晴了,扶微宽慰太后,臣长大了,以后可以做得自己的主了,母亲就放心吧。
太后欣慰地点头,连连说甚好,更多关于丞相的话,碍于源娢在,也不便多说了。
我那日同陛下说起敬候曾孙的事,陛下可还记得?
年前因为六玺在丞相手里,想任命官员必须要经过他的首肯,所以不太好办。现在六玺归位,太后便又想起旧事重提了。
她微怔了下,心里有些不快。何以这么着急呢,禁中的禁卫放权给一个毫不了解的人,她是绝不放心的。
她哦了声,臣记得,母亲所提的是羽林中郎将一职。我才亲政,确实有很多官员需要重新任免,但不可急进,倘或一夕之间动作太大,闹得朝臣自危就不好了。请母亲再稍待,容我徐徐图之。何况眼下正是满朝休沐的时候,就是想任命,也没人好去传旨。
太后脸上浮起失望的神qíng,只得退了一步道好,那就再等一等吧,不过另有一桩事要议。翁主刚才同我说起了她与丞相的婚事,陛下原是要为他们赐婚的,因丞相顾念翁主,所以一直拖到今日。眼下好事将近了太后复一笑,示意源娢道,你自己同陛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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