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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可思议地望向他,所以在你心里,只有自己最重要,是么?我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只剩这位阿母,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我幼年曾经得过她的拂照。这些年你们打压外戚,梁氏族亲里,官位最高的不过是个少府。至于我的外家楼氏,连一个在朝为官的都没有,不就是为了让我无力可借吗。我没有膀臂,我是孤家寡人,这些我都能忍,现在连太后也不放过,丞相,你究竟想gān什么?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对他大动肝火。以往再恼,相父还是挂在嘴上的,这次居然直呼他的官职,可见是真的气急了。

丞相终于抬起眼,飞扬的偃月压着惊鸿,那眼眸如深不见底的寒渊,透出晦涩不明的况味来。

臣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扶微断然挥袖,我听了太多这样的话,口口声声为我好,却将我一步步bī入绝境,都是你!

她那么不留qíng面,谁还能把她和前几日那个言笑晏晏的人联系在一起?她是君王,心思深沉,甚至有些薄qíng寡恩。她从来不做无用功,一举一动都有她的目的。如果之前只是为了拉拢,那么现在呢?他尚且没有入套,她就坚持不住,原形毕露了?

丞相隐隐感觉怒火升腾,幸好他早就知道她的把戏,从来没有把她朝堂之外的话当真。如今她兴致索然了,可以冲他发火,他却不能。他只有尽量克制自己,告诫自己一言一行,都必须合乎一位宰相的风范。

他向她拱起了手,臣还有事回禀陛下,掖庭共有采女二百四十六人,臣等俱已一一审问,没有发现任何疑点。韩嫣伤重,暂且开不了口,狱医正为她治伤,如果她挺得过去,或者还能从她口中盘问出些线索。依臣之见,此事不宜宣扬,陛下可以钦点几位大臣暗中查办,不管是韩嫣也好,刘媪也好,甚至是太后朝中参与的人越少,将来回旋的余地便越大。

扶微发了一通火,渐次冷静下来。自己反思一下,好像确实有些糊涂了。他的最后几句话,总算是站在她的立场上。退一万步,假如太后脱不了gān系,她要留她活命,影响当然越小越好。

她两手捧起来,丧气地捋了一把脸,我刚才太焦躁了,相父恕罪竟忘了颊上的伤,用力刮过去,痛得倒吸了口凉气。

丞相直皱眉,看着那细细的伤痕上渗出血来,她自己又看不见,只得抽出汗巾,摁在她脸上。

那个韩嫣,要不是为了留活口,早就该枭首弃市了。他语气淡淡的,可是又有隐约的切齿之恨,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扶微不语,闻见他袖笼中飘出的淡淡香气,不知怎么,仿佛怒气一瞬消散,忽然变得无措起来。

我自己来不碍的真是奇怪,习惯了他爱搭不理的样子,偶尔心血来cháo表示一下关心,自己居然不能适应了。她一手捂住脸,一面匆匆转身,武陵案又牵扯了燕荆二王,相父不要顾此失彼,忘了那件最要紧的案子。不知韩嫣与源珩等有没有关系,她开不了口,就从刘媪那里下手深挖吧,但凡亲族中有牵扯的,不论远近,一个都不能放过。

丞相道是,陛下仍旧执意去永安宫?

她的人生,大概真的还需要修炼,别人能够轻慢忽略,唯有太后不能够。

她回头看他,语气沮丧,我三岁丧母,一直把太后视作自己的亲生母亲。虽然这十多年来我不能和她亲近,但只要她还在,我就觉得不孤单。

终究是女孩子,再狠的心,做不到男人那样绝qíng。他略顿了下道好,陛下不宜单独前往,臣陪陛下一起去。

原本这倒是个增进感qíng的好时机,可惜她心境不佳,提不起兴致来。

一起便一起吧,至少目前他还不会对太后不利。她错身出了乐城门,面前笔直的一条大道,直通天际似的。禁中的道路都是先秦留下的直道,宽敞,一目了然。路面上铺着工整的青砖,前夜雨势再大,今天也不会污了足上鞋履。

君臣一前一后慢慢前行,雨后天色空蒙,空气是清冽的,混着泥土与青糙的味道,有点像却非殿里常燃的青桂香。扶微深深吐纳,我已经很久没和相父一齐走走了,这次还是托了韩嫣的福。

丞相沉默,隔了一会儿才道:陛下御前不必添置卫士吗?多些人手,陛下的安全也更有保障。

他总是这样,你同他抒发qíng怀,他却要同你谈政事。扶微黯然道:卫士再多,不能dòng穿人心。刺客脸上又没刺字,谁知道哪个受命于人。当然警备还是要加qiáng的,不过她有自己的打算罢了。侍中和中常侍必要是亲信,如果连这个都由别人安排,那才是真正一辈子受制于人。

其实丞相何等聪明,不会猜不透她的想法。她要集权了,很多计划开始有条不紊地展开,他不见得没有察觉。但她迟迟不松口,再也不像十年前那样好拿捏,他想控制她,须得费些周章。

她说得模棱两可,并没有正面给他答复。心里有些怔忡,支起耳朵等他反应,结果又是半晌无语。在她将要松懈的时候乍然听见他问了一句:昨夜聂君入东宫了?

扶微心头突地一跳,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他,那个无用的建业在廊下守了一夜,居然还不及丞相耳聪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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