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说不,必须是主公的骨ròu,社稷才不至旁落。
她红着脸,忽然觉得他是有意让她难堪。这么做无非是在讽刺她,假凤虚凰还yù亲政,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够揭穿她吧。
丞相冷眼打量她,她的局促不可深究,全当是女孩子害臊。他拱了拱手,主公,可想见一见臣的养女?
什么三头六臂的夜叉,嫁个女人还能生孩子,确实得看一看。
扶微踅身趺坐,请出来一见也好。
丞相抬手拍掌,广袖垂坠,露出一双白洁修长的臂膀来。只是右臂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似乎是陈年旧疾,瘢痕逐渐隐退,变成了淡淡的ròu红色。扶微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见檐下传来脚步声。她转过头看,槛窗像连绵的画框,人在画中走,这头隐没,那头又出现了。
她眯起眼,慢慢有种奇怪的感觉爬上脊梁。画中人生得很美,侧脸清秀,乌发如云。可她戴的为什么不是芙蓉冠子,而是爵弁?
第6章
她心下纳罕,转过头审视丞相,他脸上淡淡的,连一点多余的表qíng也找不见。这人总是这样,能卖关子的尽量不直说,到最后见真章,常令人有意外之惊吓。
扶微这回,是真的被他吓到了。
门上进来的人,并不是她想象中柔美婉约的小娘子。当然柔美婉约也不欠多少,主要是xing别出现了偏差。这世上除了她,哪里会有姑娘一身男人打扮!来人穿的是深衣,天青的衣裾,上有缠枝镶滚,温柔的颜色,称出他朗朗如日月的好相貌。他实在长了一张美丽的脸,长眉秀目,神光高洁。就像剑上镶玉,肩吞①描彩,站在那里,竟有十分雌雄难辨的况味。
扶微惊愕不已,抬手指了过去,这相父是何意啊?
丞相不答,示意少年行礼。那少年舒袖稽首,臣聂灵均,叩见陛下。
扶微毕竟不是愚钝的人,起先虽惊讶,转瞬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打算将错就错啊。既然皇帝是女人,那皇后就得是个男人。眼前这孩子年纪比她小,看来不过十三四岁,身量也是初长成的模样。这种介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状态正是恰到好处,倘或穿上皇后冠服,再抹上厚厚的一层粉,足可以以假乱真了。
果然耍得一手好计谋,可惜扶微无法认同。她站起来,挣扎着摆了两下手,太儿戏了,相父要我立一个男后吗?就算现在看不出什么,将来呢?他会越长越高,长出胡须来,到时候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丞相却不以为然,禁中哪些地方宫人可往,哪些地方不可往,都由帝后说了算。只要皇嗣落地,皇后可称病不见外人,亲蚕等事宜也一概全免,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太后那里呢?总不能连太后都不见吧!眼下还可糊弄,等日子一长我怕惊了太后,叫人说我有龙阳之好,那就难办了。
丞相却说不碍的,灵均的样貌,这一年间不会起大变化,就算见太后也未必会被识破。太后盼的是皇孙,只要主公对列祖列宗有了jiāo代,流言蜚语不攻自破,主公还怕什么?
还怕什么?她怕的太多了,原本只想找个正大光明的借口顺利亲政,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最后居然连自己都要赔进去了。
她低头看地上伏拜的少年,垂手在他肘上虚扶了一把,愁眉对丞相道:遮遮掩掩的日子太难熬了,相父没有经历过,不会懂得其中的悲苦。这件事于我来说尚可以应对,于一个堂堂须眉来说,困在禁中就如折断了翅膀,对他太不公平了。这些年我事事依仗相父,相父为我cao尽了心。如今这事我不想麻烦相父了,还请相父容我自己解决。
她设身处地,说得很煽qíng,自觉这样还能博个贤德的名儿。没想到话刚说完,灵均噌地一声抽出佩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扶微吓得忙去夺,咦咦惊诧不已,这是gān什么,买卖不成就要以死相见么?
一个要自尽的人,居然可以那么平静。灵均道:君侯有jiāo代,陛下若不应允,为防我走漏消息,须得把嘴永远封起来。
这就是丞相的极端之处,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她够狠,大可以视而不见。但若是不想让这人死,那除了迎他进宫,就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扶微冷冷哂笑,相父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丞相对掖着两手,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臣说过,为了社稷,牺牲一两个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扶微松开灵均,打量了他一眼。这美丽的少年眼里有果决的光,再待几年,大概更会长得天上有地下无吧。她要和他成亲吗?还要和他生孩子?她咬着嘴唇思量,甚是为难,相父不知道,我喜欢年长一点的男人。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