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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看来,这样的宏愿,真是可笑又无知。

我所痴心期盼的,早已背叛了儒家的教导、道教的规限。这算不算,一个巨大的讽刺?

不容我再出神,玄凌已经唤我眉儿。

这些年来,我真的习惯了,他称呼我的名位,惠贵嫔。不带任何感qíng,我只是一个位分的象征,默默生活在宫闱之中,活得如棠梨宫一般,花开花落,寂然无声。

真的,我不喜欢这个男人对我有任何的感qíng,就如我对他一般。

保持距离,是我与他最好的相处方式。

可是,太后已经不容许了,被我倚为靠山的太后,我敬之如母的太后,她见不得安陵容与叶澜依得宠。她要这样被她视为品德贤良的女子,去分宠,去争夺。

所以今夜他来,红烛高张,酒菜齐全,我梳成家常的松散发髻,半披着青丝,换上铁锈红银线绣木香jú的常服,与他对坐,听他唤我多年前的旧称,眉儿。

他端详着我,眉目被烛光染得多了几分温qíng。唉,这个人,我曾经也是爱慕过的。只可惜,都是曾经了。

我微微避开他的视线,皇上怎么这样看着臣妾?

他说:朕许久没见你了。现在仔细看你,总觉得你和刚入宫时有些不同了。

不同,那当然是有的。我慢慢答:年岁渐长,容颜改变,也是有的。

玄凌凝视着我,很是唏嘘,以前总觉得你大方端和,经过了这些事,才知道你是个有傲气的。朕知道,这些年你心里总怨着朕。

我如一个寻常妃子该有的敬畏一般起身,臣妾不敢。

他倒是通透,你口中说不敢。朕问你一句真心话,嬛儿离宫后,你一直住在棠梨宫,不也是为了避开朕么?

我无言以对,因为他说得对。我不比旁人,在失望之后还会对同一个男人再度幻想。我曾经对他的柔qíng,恰如他对我的离绝,再难回转。

伤了你的心,再哄一哄,劝一劝,就能回头了么?多少世间女子便是这般看不穿,才会永远限于男子的牢笼,不能自拔。却不知道,能伤你一次的人,便能再伤你许多次。最好的办法,是不看,不理,敬而远之。

彼此冷了许多年,此刻他来对我说:朕知道这些年总是委屈了你。可朕是皇帝,有些事不能不保全大局而委屈你,何况有时候朕自己何尝不委屈。

我能说什么呢,我的xing子实在是婉转不来,只好说:您是皇上,臣妾不敢委屈。皇上您也有您的难处。好在,嬛儿也已经回来了。

是的,嬛儿已经回来了。不管她是否还如从前一般恋慕你,我却没有了。

玄凌伸手扶住我的肩头,他的身体渐渐靠近,连衣襟间熏过的一缕龙涎香都清晰可闻。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抵制这种气味的靠近,不自觉地缩了缩自己。他的动作停住了,显然,他发觉了我的勉qiáng。

他的手挪了开去,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叹了口气:朕今天跟你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冷了朕多年,朕也冷了你多年。其实有时候想想,若没有当年华妃的事,或者朕现在和你,也和对嬛儿一样。

我想起旧事,其实昔年,我未尝没有得偿所愿过,存jú堂的jú花在那个秋天开也开不败,完全是因为他的宠爱。

可是,已经没有存jú堂了。现在的我,是棠梨宫的主人。

气氛有些凝滞,玄凌默默喝了一口酒,伸过手,待我替他满上。我的手握在青玉酒壶的柄上,腻腻地生出一层cháo湿。这杯酒一满上,是不是会让他以为我已原谅?

正沉默着,孙姑姑捧着酒进来,一脸欢喜的模样。我没来由地一阵紧张,难道太后这样不放心,一定要让孙姑姑来看看,我是否肯乖乖听话,婉转承恩?

孙姑姑给我们请过安,笑吟吟道:太后听说皇上来看望惠贵嫔,心中高兴,特赐酒一壶。

玄凌含笑相问母后这么晚还想到赐酒?是什么酒?

孙姑姑微笑:皇上与惠贵嫔娘娘两qíng相悦,这酒当然是成全花好月圆的欢喜酒。

玄凌凝神一想已然明白,他站起身来:有劳母后费心。

孙姑姑放下酒含笑告退,临走时,她悄悄望了我一眼,那一眼,真是有无限期许。我想,她是为我高兴的,希望我能留住玄凌,留住一个宠妃应有的一切。

可是,我并不高兴。因为连太后都知道,我不愿意,所以,她才要送来这壶酒。或许她老人家以为,有了这壶酒,我和玄凌便可以都没有了自己,尽qíng失去理智。我几乎想落泪,那样屈rǔ,真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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