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萧煜一进殿便跪下了,叩首道,儿臣叩见父皇。
武和帝吃力地撑坐起,靠在四喜放好的垫子上。他面带病容,却笑得很温暖慈祥,柔声道,煜儿来了,快起来,这不是朝堂,不用多礼!
萧煜保持着跪地叩头的姿势,说道,儿臣不敢,请父皇降罪!
武和帝道,煜儿何罪之有,快起来吧,近来咳血,可好些了?
萧煜头也不敢抬,只叩首道,父皇,今日之事,儿臣事先不知,望父皇明察!
武和帝道,煜儿起来,坐。
萧煜道,儿臣跪着听。
武和帝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是何苦,知子莫若父,你我亲生父子,来,煜儿,到父皇身边来。
萧煜膝行过去,复叩首道,父皇,儿臣罪该万死。
武和帝道,煜儿,你抬起身来。
萧煜迟疑着抬起头,低眉顺目的,表qíng哀恳惶恐。武和帝淡淡静静地看着萧煜的脸,问道,煜儿,恨父皇吗?
萧煜口称不敢。武和帝一笑,说道,你心里也是怨恨,父皇偏向你五弟的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武和帝一顿,说道,你五弟温良谦让,绝不会和你争夺什么的?这么些年,你悉心辅政,大权独揽,你五弟闲云野鹤,风花雪月,他甘心做,也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这次煜儿你遭此凶险,父皇惊骇之极,方觉我大周皇子,太孤,太单薄了,朕让你五弟出来历练,不过是想,将来有个同气连枝的自己人,能帮帮你罢了。不想煜儿你,多心了。
萧煜哀哀地唤了声父皇,叩首流涕道,儿臣敢有此心,合该天诛地灭!
武和帝也不再争,靠在垫子上闭上眼,缓缓叹了口气。那个刹那他显得老迈而弱小,出口的话,连他自己,也觉得虚浮虚伪。
他说,那煜儿便快点好起来,辅佐父皇,这样天下人自知道父皇对你依仗如旧,那些流言,也便自消了。
萧煜抽涕着应是。武和帝张开眼,望着伏地不起的萧煜,说道,如今你我父子离心,已被别人拿做打击父皇的口实了。当下之时,也唯有煜儿出面,才能收拾残局。煜儿啊,你确定,叶修,你真能驾驭么?
萧煜痛哭道,叶修以儿臣为由rǔ及父皇,儿臣死罪!
武和帝轻声道,我知你,为此事也是责怪父皇的。其实,煜儿啊,父皇要杀叶修,不是针对你,而实是因为,害怕他终有一日,成心腹大患。
萧煜说着儿臣死罪,大哭不已。武和帝闭上眼嘲弄一笑,叹气道,罢了。煜儿,孙令一事,便jiāo由你吧。
叶修一直昏睡,又赶上连日yīn雨,恼人天气。太医院倾巢出动,如临大敌,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在两夜两日后,将叶修救醒。
燕王萧煜松了一口气。
那时一场雨刚刚下到头,屋檐尚自淅淅沥沥地滴水,天空已露出一方青碧。萧煜在梧桐苑恪守了两日,疲惫地yù回府休息,走至花园时陡然遇到了沈墨瞳。
两人皆是一愣。
沈墨瞳敛首行礼。萧煜望了她半晌,yù言又止,终是没说话,点了点头,两个人擦肩而走。
走了两步,萧煜顿住,唤道,墨瞳儿。
彼此之间,不足三尺距离。沈墨瞳转首回眸,目光微凉水润。
但姿态是静美的,她半垂着头走近他几步,安静,又谦卑。
王爷,她轻轻地唤,等他的吩咐。
萧煜却难言,眼底深沉莫测。
似乎,有好多话,可是,又无从说。叶修这样子,虽是活转,但元气,也快丧尽。可是这些话,难道要对着人家的妻子说一遍吗。
萧煜半晌沉默,轻轻地吐字道,没事。便抽身往外走。一边走他一边想,我这是,心疼她了么?
沈墨瞳独自走在漫长的,开满紫藤的长廊上,有细细的风摇曳着残留的雨水,不时滴进她的衣上。雨过初晴,正值huáng昏,夕阳一露面,便将整个世界晕染上厚厚一层久违的粉紫,而茂美摇曳的紫藤,沁着光,枝枝蔓蔓地盛放,那本来清雅的紫色,也变得十分丰满而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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