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这个宅子的一千多个日子里,这些人见过我许多表qíng,和颜悦色,温和闲淡,或言笑晏晏,但此刻的眉目一定是他们陌生的,更没想到那双执笔的手现在会化作打斗的武器,他们目瞪口呆,反攻为守,到最后甚至放弃招架,我想应是我状若癫狂。
终于,他们丢盔弃甲,纷纷退却,我立即迈步,朝公主所在之处奔去。
到驸马卧室门前,恰逢那三位女冠从房中出来,刚才的打斗在我右颊上留下了一道伤口,此时渗流出几滴血珠,我停下来,冷冷盯着她们,引袖将血珠抹去。
我彼时的神qíng大概很可怖,她们惊惶地看着我,一个个举袂掩口,捂住即将冒出的惊呼,连门也顾不得关上,便争先恐后地落荒而逃。
我进入房中,放缓了步履,一点一点,向着chuáng帏的方向靠近。
我不知道会看见什么样的景象,我也努力让自己脑中保持空白,拒绝去做任何猜测与想象。
屏帏间香炉散发的兰麝青烟在红烛光影里飘游,融合了几缕清晰可辨的酒味,让此间靡靡夜色越发显得暧昧而晦暗。我无声地移步,周遭的环境也奇异地安静着,偶尔迸闪出的只是灯花绽放的声音。
是我来晚了么?我忐忑不安地想。转过chuáng帏前的屏风,隔着一重纱幕,答案逐渐呈现在我眼前。
公主醉卧于chuáng上,身上的衣裙已不知被谁褪去,散落在chuáng边地上,此刻她不着丝缕,线条美好的身体如白玉琢成,透过纱幕看过去,好似在焕发着七彩微光。
她双靥酡红,闭目而眠,但又似睡得并不安稳,睫毛不时颤动着,口中也有不清楚的呓语逸出,偶尔会引出丝浅浅笑意。
而李玮就在她身边,半跪在chuáng上,仅着中单,衣襟也是敞开的,他脸色颇红,应是也喝了不少酒,目光留连在公主身上,眼神灼热,却又带着几分恍惚醉意。
他的手在抚摸公主但说抚摸似乎不太确切,他更像是在用手指一点点地轻触,从公主的眉间、脸庞、嘴唇,直到触到她的脖颈、胸部、和小腹。每次刚一碰她的皮肤他又回立即缩回手,然后在那种迷恋眼光的凝视下又开始下一次的试探。
我没料到他会有这样古怪的表现,彷佛他此刻面对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他重金购得的一幅名家字画,他忍不住要用触摸去体会接近与拥有她的感觉,但又怕自己的碰触会玷污了她。
不过他这欣赏艺术品的姿态倒让我松了口气事qíng还没到最糟的地步。在李玮开始用嘴唇去碰触公主肌肤之前,我猛地掀开了纱幕,阔步过去,脱下身上的大氅将公主包裹严实,再将她拦腰抱起。
公主有些受惊,在我怀里不安的扭动。我加大力道抱紧她,在她耳边说:公主,我们回家。她安静了,唔地答应一声,带着甜甜笑容乖乖的依偎在我胸前,任我抱着她前行。
这期间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过。看着她唇际的甜美笑意,我伤口的疼痛却开始蔓延到心里。
在出门前,我回首看了看李玮。他披散着衣服立于屏风边,默默地注视我,当我们目光相触时,他扭过头去,以手心摁灭了一支光焰欢舞的红烛。
我把公主带回她的寝阁,让侍女们悉心照料,然后找到梁都监,将此事告之。而一个时辰后,张承照回来告诉了我们那壶桃源chūn中的玄机:我带这酒去找了一位药店老板,他很快验出酒中加了几味催qíng药,酒量不好的人喝多了也可能会昏迷。
我们商议后,翌日带酒去找杨夫人。我把酒置于杨氏面前,直言她此举是侮rǔ公主,无视皇室尊严,为不至恶化公主与驸马母子的关系,我们可以不把下药之事告知公主和帝后,但请杨氏保证今后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杨夫人大为不满,又说她只是为撮合公主与驸马早日圆房,帝后必不会怪罪。
于是梁都监对她说:夫人若以这种手段迫使公主与驸马圆房,即便帝后不怪罪,公主也万万无法接受。公主xingqíng刚烈,一旦此事发生,公主极可能会憎恨驸马,将永远不原谅他,而且可能会做出激烈举动,乃至以死表示抗拒。如果公主有事,夫人与驸马又岂能全身而退?
杨夫人不忿,又道:公主此前拒绝驸马无非是不了解男女之道,一旦圆房,知道此中妙处,便不会排斥驸马了。
梁都监到:我不敢说夫人之言全无道理,但万事无绝对,如此圆房之后,结果便有两种,一种如夫人所说,公主从此接受驸马,和和美美的过下去,那自然最好,但另一种则是公主愤怒,甚至放弃生命以示抗拒。若不幸如此,将来会受到牵连的,怕就不仅仅是夫人与驸马了。所以夫人此举无异于豪赌,赌注便是整个李家的安危,是否值得,还请夫人仔细掂量。
此后几天,杨夫人表现得略微收敛,不再有类似举动,我们逐出那三位女冠她未有意见,对公主也较为客气,公主清醒之后也不再提那天的事,我不知道她记得多少,但猜她大概是对那晚的动qíng感到羞耻,因此完全避而不提,而我也早就嘱咐了宅中所有内臣侍女,不得向她谈及驸马生日那晚所发生的所有事。
但是有一天,她忽然盯着我脸上那道未愈的伤口问:怀吉,你的脸,是怎么伤到的?
我对她笑笑,随便找了个理由:走路不留神,在墙上撞的。
怎么撞得这样重?她伸手轻触伤口,很怜惜地,又问。在那面墙上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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