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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肌肤密实光滑,惟手心粗糙,生着厚厚的茧,可能常gān重活。

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但很随意地胡乱挽了两个鬟,现在看上去毛毛糙糙地,有好几缕发丝散落下来了。

她穿的衣裳很粗陋,质地厚重,颜色暗旧,并不太合身,大概是用别人的旧衣改裁的。

她没有穿鞋,光着脚坐在地上,连脚踝也露出来了,那里的皮肤有几处蚊虫叮咬过的痕迹。

她显然是个贫家女,但这好像并不妨碍她快乐地生活。此刻她手持着几支抽了穗的芦苇,正忽左忽右地挥打周围的蚊蝇,口中还轻轻地哼唱着歌谣。

貌似昨夜的事也没影响到她的好心qíng。如果她是个如青楼女子一样的人,这自然不足为奇,可是她此前分明还是处子之身。

这也是令清醒之后的冯京倍感尴尬和愧疚的原因。所以他虽早已醒来,却还是没有立即坐起与她说话,还保持着安睡的姿势,眼睛只略睁开条fèng,借着逐渐明亮开来的晨光悄悄打量这个被他冒犯的姑娘。

她似乎,好像,并未因此厌恶他。因为她挥赶的蚊蝇,有一大半是他身边的。

一只细小的蚊虫落在他下颌上,她那芦苇拂尘立即杀到,芦穗从他鼻端掠过,冯京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得不睁开眼,即撞上她闪亮的眸光。

你醒了?她俯身问,大大的眼睛里甚至有喜悦之意。

他只好坐起,低首,好半天不敢看她。沉默良久,才道:请问姑娘芳讳。

唔?她愕然,并没有回答。

于是他换了种说法:你叫什么名字?

哦,她明白了,笑着回答:我姓王,名字叫元元。

怎么写呢?他很礼貌地欠身请教。

写?她瞠目,惊讶地盯着他,好似听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然后笑出声来,不知道!我一个字也不会写。

那么,他再问,你的家人为什么会给你取这个名字呢?

她很快地给出了答案:因为我爹喜欢元宝虽然他从来没摸到过一锭真的。

如此说来,她的名字是元元了。冯京思忖着,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了这两个字。

那姑娘看着,问他:我的名字就是这样写么?

他没有立即回答,举目看面前烟云碧水,随即又在每个字左侧加了三点水。

沅沅,他轻声念着,对她道:以后你的名字就这样写罢。

她很高兴地以手指轻轻碰触那湿润土地上的字迹,一笔一笔地顺着笔划学。然后也问他的名字,他告诉她,也写了,她便继续学,带着微笑,口中念念有词:冯京京

仅就相貌而言,她算不上美人,但这天真烂漫的神态却极可爱。冯京默不作声地看着,心下越发懊恼。

对不起。他垂目,诚恳地道歉。

她一愣,旋即意识到他所指的事,停下手中动作,脸也不禁红了。

他思量许久,终于下了决心,取出怀中金钏递给她:这个给你。

他想对她稍作补偿,而这是他目前所有最珍贵的东西。

她迟疑着,没有伸手接过,你是要给我钱么?

不,他当即否认,想了想,说:这是给你的礼物。

她这才欣然收下,把金钏戴在了手腕上。

他一时又无言,茫然四顾,见近处水边泊着一叶扁舟,便问沅沅:你是乘船来的么?家住这附近?

是呀,我家就在二里外的莲花坞。她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继续说:对了,昨天我打渔回来,在上游遇见一艘好大的船,有两层,上面好多仙女一样的姐姐有人叫住我,问我是不是往这个方向来,我说是,一位夫人就从舱中出来,命人取了些钱给我,说在船上看见有位秀才追着船跑了许久,现在离县城已远,恐怕回去不太方便,让我顺道载他回学馆。我就沿途寻找,天黑了才发现你躺在这里你是她说的那位秀才么?

冯京不语,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沅沅如今戴着的金钏上,半晌后才黯然移开,答道:不是。

哦沅沅点点头,忽又一拍手站起来,笑道:不管是不是,你也该回去了罢?来,坐我的船,我载你。

上船后她拒绝了他的帮助,引棹划桨姿势纯熟,载着他朝城里渡去。

她身姿并不高大粗蛮,但刺棹穿芦荻,意态轻松闲适。他坐在船头,踟躇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她:昨晚你为何不推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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