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月里,宫中并未听到张美人升迁的消息,倒是关于张先生的旨意终于下达:内西头供奉官、勾当内东门张茂则迁领御药院。
领御药院,就宦官而言,这是很重要和尊贵的职位。
御药院即宫中御用药房,是最重要的内廷官司,掌按验医药方书,修合药剂,以及药物的管理进御等事。皇帝所用药品是由御药院制成后进奉,责任重大,因此任领御药院的宦官非寻常之辈,朝廷规定,入仕三十年以上内臣,十年未升迁并屡立劳绩者才可入选。
而通领御药院的勾当官平日所掌并不仅仅是医药之事,还兼供职皇帝行幸扶持左右、奉行礼仪、御试举人、传宣诏命及奉使监督等事。另外,还会在皇帝坐朝时,侍立左右或殿角,以供随时召唤。
出任此职的内臣被视作皇帝近习亲信,这工作也充分地为他们提供了向上晋升的机会。许多押班、都知,乃至两省都都知皆曾任过此职。
因此,我对张先生的升迁倍感意外,虽然他符合入选御药院勾当官的三点规定。私下猜测,也许这并非今上本意,是陈执中或梁适等人决定的罢。但,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然而最出人意料的关于升迁的消息来自秋和。今上与中宫商议后,命司饰顾采儿代领尚服局,以接掌多病的楚尚服的工作,而秋和则被迁为司饰,继顾采儿之后,成为新任梳头夫人。
这事,是那天官家与你定下来的罢?我问秋和。
她自然知道那天是哪天,黯然颔首。
如此一来,她出宫之日更遥遥无期了。我在心里叹气,实在为她与崔白之事觉得遗憾,你愿意么?
她抬目看我,双眼空濛:我也说不清楚那天,我以愿望为代价,求他让皇后长伴他身侧,他最后那样说,算是答应了罢然后,他很无奈地笑着叹息,说:怎么连你都在为她奔走?我身边原本就围满了她的人。我低头不敢接话,他又说:以前我每次出行,左边是杨景宗,右边是邓保吉,走不上几步,迎面撞见的又是张茂则凡我所为,事无巨细她都知道我被她困在这里了。
我被她困在这里了?我微微睁大眼睛这话好生耳熟。
你也是她的人么?官家问我。秋和接着说,他那么好脾气地跟我说话,声音柔和得像四月的风,不知为何,却听得我心里很是难过见我不答,他又说:你可以到我身边来么?让我不至于太孤单。
什么?我蹙眉问,他说孤单?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是这样说。秋和似乎有些困惑,但语气是肯定的,那时我也只疑是听错,抬头看了看他,见他目视窗外,但眼神空dòng,像是什么也看不见,眉间竟有些忧伤意味我想不明白,脱口问他:孤单?真的么?有那么多娘子在身边,官家还会孤单?
如果是我,也会想这样问罢。我没掩饰我的好奇:他怎么回答?
他像是瞬间回过神来,对我笑笑,轻声说:假的。我又低首无语,他却这时倾身过来,在我耳边说秋和面色如胭脂扫过,声音越发低了,他说:那只是我好容易才想出来的借口,为了让你不再把铅华香药往皮肤上抹。
我一下想起在仪凤阁初见今上时,他对秋和的着意关注,依稀可以理解秋和的迷惘。纵然不喜欢这样的男子,但这样的细心与关怀,是世间女儿都难以抵御的罢,这时候向他表示拒绝一定是很艰难的事。
我想拒绝的,可是秋和犹豫着,难以准确描述当时心qíng。
我明白,不必多说了。我和言再问她,那么,皇后知道你的决定么?
秋和点头:官家向她提调我过去的事。她随后私下问我是否愿意去,说若我不愿,她会如约在乾元节将我放出宫。但是,怎么可以?如此一来,官家必会追问原因我怕他和大臣们知道,皇后阁中除了双玉,还另有宫人曾与外人来往。
这倒是应该考虑到的。若他们知道此事,事态发展会更糟。
我可以猜到她给皇后的回答:你对皇后说你改变主意了?
对,秋和恻然一笑,我跟她说,是我自己想做梳头夫人,不想出宫过苦日子。
重臣进谏力保皇后,只是向夏竦展开反击的开始,宫乱事件的最终结果是夏竦罢枢密使,判河南府。
这年四月,御史何郯上疏弹劾夏竦,直指其xing邪,其yù侈,其学非而博,其行伪而坚,有纤人善柔之质,无大臣鲠直之望,事君不顾其节,遇下不由其诚再提他与内臣杨怀敏素日勾结,宫乱时曲为掩藏之事,说如今杨怀敏既已罢黜,而夏竦独留京师,仍身居高位,中外之心,无不愤激。恳请今上弃用夏竦,上为社稷之谋,下慰臣庶之望。
他估计到夏竦可能又会拿今上忌讳的朋党一点做文章狡辩,事先便在章疏中说明:臣料夏竦知臣上言,必是指臣为矫诬,目臣为朋党。然竦明有过恶,安得谓之矫诬;臣素无附丽,何以谓之朋党?竦若犹饰其过,臣请面议其辜,仰祈圣明,俯临肝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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