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中, 刘协坐在湖边垂钓,与曹昂闲聊。
“子脩这些年来,若是遇到有人贿赂于你, 都是如何行事?”
曹昂并不认为这是皇帝的刺探, 只是如常分享信息,道:“臣不善在这上面敷衍, 若是差别对待,反而得罪人, 所以是一概不收的。”
“哦?你不收, 他们就容你?”
“起初是最艰难的。”曹昂回忆起在长安时,皇帝初掌长安兵权亲政, 而他跃然成为天子信臣, 那时候长安城中请托到他面前来的各路官员, 当真不少, 都是备下了厚礼重金, 只求一见, “当初因为拒见, 也得罪了不少人。”后来皇帝要收拾长安豪族, 曹昂自己留在长安,被构陷入狱,其中未必没有那些被得罪的人出力, 曹昂此时只淡淡一句带过, 又道:“名声传出去之后,就容易些了。等到后来,众人都知道臣的脾气了,也就不犯这个忌讳了。”
他说得简单,刘协却知道当初定然是极不容易的。有道是三人成虎, 众口铄金。等闲人不敢犯众怒,不敢逆着主流意见。若是在最初小人的攻讦之下,他这个皇帝疏远了曹昂,那曹昂就得不偿失,甚至有可能因此丧命了。
刘协玩笑道:“就这么信任朕吗?”相信他不会起疑心,不会因为旁人的毁谤而疏远。
“嗯?”曹昂有些迷茫。
刘协明白过来,笑道:“是你的性子了。想来你当初不过是——当如此行事,便如此行事的。不曾瞻前顾后想过这许多。”
曹昂慢了半拍,道:“陛下是想要整顿官场?”
刘协摇头,道:“只分田这事儿,就要闹个天翻地覆了。”既然是闲聊,便又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便把冯玉买伏寿绸缎之事讲了,又道:“朕知道江东长公主的心,只是她这法子是治标不治本。整个大汉每年能消耗的锦缎是有大概数目的,这几年是逐年减少的。她这里出产的锦缎多了,别处卖出的锦缎必然就要减少,最后总之还是会有织女没了事儿做。所以她这心是好的,只是路子不通。还是要打开新商路,要么……”他放飞神思,“就要努力造就一个更好的天下,届时人人都穿得起绫罗绸缎,自然销路开阔了。”
曹昂前头还在仔细听着,听到最后,微微一愣,顺着皇帝的思路畅想,不禁叹道:“那该是一个怎样的世上呢?”
刘协想到现代的社会,轻声道:“大约是一个……虽然遥远,但终有一日可以到达的烟火人间吧。”
“不知道袁二公子现下到了何处。”曹昂叹道。
刘协失笑,道:“你怎会挂心他?”当初袁熙与曹丕那一架,可是尽人皆知。
曹昂垂眸一笑,道:“家弟如今也明白过来了,知晓当初是他鲁莽了。就是家弟昨日问我袁二公子之事,我这会儿才想起来。”
“怎么?袁熙这一走,没了敌手,曹丕反倒不习惯了?”刘协眯了眯眼睛,道:“这次吴地行事,朕要用曹丕,子脩以为如何?”
他已经与曹昂、冯玉等近臣议定,要散布圣驾离开的消息,勾吴地残余的豪强大族势力反扑,引蛇出洞之后,斩草除根。这个行动里面,军事能力其实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忠诚度与社会组织能力。要求忠诚度是因为事涉机密;而要求社会组织能力,是因为这样的战斗,在村落与田地之间发生,比起考校军事能力来,更像是乡间的械斗,谁能最大限度发挥民心的作用,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