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铄又道:其实东方常侍说的也有道理,秋后便有新粮入库,先支出一部分也未尝不可。各位爱卿的意思呢?
接下来从各部尚书起,争论得一塌糊涂。有竭力支持萧云山的,也有揣摩皇上的意思,以为他支持承铎的。东方冷眼看着,或多或少,这军粮总没有达到他希望的数。最后由户部尚书折中,认为不宜太多不宜太少,应该发往燕州四十万石军粮。
这个方案渐渐得到了响应,只是萧云山几人坚持不允,据理力争。东方看看差不多了,瞅了空忽然道:皇上,各位大人,如此争论也不是个办法。下臣不揣冒昧,倒有一法可以定下此论。
承铄道:什么办法?
听说萧大人是国手,下臣不才,也粗知弈理,今日愿以手谈定国策。下臣若侥幸赢了,请皇上全发国库之粮;下臣若是输了,知政有责,筹粮不力,愿请一死!东方说完,大殿上都安静了下来,纷纷惊讶地望着他。
萧云山道:荒唐!你命值几何,敢拿国事儿戏!
东方笑:如此争论不休,而战事已急,如何才是办法?下臣私心仰慕相国大人jīng纶绝技,固有一死,也惟愿得教。
承铄沉吟:这,这输赢都未免过激了。不如这样,朕许下六十万石作赌资。萧爱卿胜,则六十万石归库;东方常侍胜,则六十万石粮食发作军资。众卿以为如何?
如此更好,万一下臣棋力与国相大人相当,一局定输赢未免不公道了。臣恳请皇上容臣每次输一半,输尽便死。东方转头对萧云山笑道,六十万石是大数,有萧相国在,想亦不至都作了军粮。
他说的是恭维话,听在萧云山耳朵里却是另一个味。萧云山年轻时便以棋艺成名,曾经三局完败他国国手,一时传为美谈。到如今威望越高,棋艺越jīng。他本对自己棋艺就颇自负,数十年无人敢如此挑衅,今见东方这等态度,立时应允道:如此可依东方常侍之言,若是老夫输他一局,可全发国库之粮;若是他输光了军粮,便可一死塞责。
东方欣然道:好!国相大人若是不能赢去这六十万担,便将户部公粮全数发往燕云。还请皇上与诸位同僚做个见证。说罢,拱手示意。
承铄笑语道:二位卿家倒是好兴致,如此朕也做一回看客,研一研弈理了。
萧云山盯着东方道:年轻人,老夫今日便教教你如何谦逊。
早有内廷侍卫抬上棋坪棋子,东方便自觉坐了白子,向萧云山道:请。萧云山啪地一声将一枚黑子拍在一角。
承锦躲在那屏风后,看不见战况,只听见落子声,心里暗暗着急:他真是年轻狷狂,不知道朝廷的深浅。这输赢到最后也要皇兄一言定下。就算他胜了,皇兄也绝不可能把库存公粮全都发作军资,充其量多给些罢了。他若输了,必死无疑。如今容下二人对弈,分明是要借机看他死啊!
因为承铄走下了銮座到了棋坪旁,承锦便又凑在屏风雕花处往外看了看。见萧云山眉头微锁,似乎在苦想。那个人却还是那副好整以暇的万恶表qíng,落子无声。承锦再是想看他碰壁,也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这一局下了大半个时辰,下完太监数了子。萧云山赢了两子,心中十分诧异。东方倒是气定神闲,看着自己粮糙去了三十万石。
承铄笑道:不想国手今日也遇着对手了。
两人各拾棋子,重又开局。这次落子极快,不过一柱香工夫,萧云山便赢了,他不知东方何意。眼看着又去了十五万石,东方还是不急。下到第三局时,萧云山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黑子一落,突然道:你方才说输尽便死?
东方点头:是!国相大人若是不能赢去这六十万担,便将户部公粮全数发往燕云。
萧云山愣了片刻,猛然一拍棋坪,大声道:无耻诡辩,小人骗术!他一拍之势甚猛,以至坪上的棋子都跳了一跳。照东方这样输法,下一百回他也还剩了一半,如何输得尽,他如何赢得完?
众人渐渐回过味来时,却有些棘手。只因这条件是萧云山应允了的,朝上所有人都是看见的。即使是承铄也不好十分赖帐。大家便都悄声不响。东方注视着萧云山,萧云山默然了一会,正要说话,却被东方抢先道:皇上。
萧大人所言极是。这只是小小数术,如此下法,我总留有一半,哪怕输到还剩一粒米,也可一剖为二,留下一半。如此分来,万世不竭。此法用来作赌,狡诈不足取;用来治世,却寓有大道。东方整衣拜倒道:臣恳请皇上发库粮之半。一库之粮,以半数取,可万世不竭!
他说完,殿上一片寂静。半晌,只听承铄击掌道:好一个以半数取,万世不竭。传旨,启国库之粮一百四十万石发往燕州。两月之内需全数发至,以应五弟平胡。东方爱卿,你平身吧。
东方站起身来。萧云山默然站立,胸闷气短。承铄不由得笑道:国相大人毋需如此。朕有卿等为国谋划,何愁胡狄不平,何愁库粮不多。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