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注视她良久,忽然一笑:没什么,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已经过去了就不必提了。
承锦仍是半撑在chuáng头,脸色绯红,置若罔闻,只盯着他问:我都说什么了?东方看她样子,已是要哭了。
她方才在解语亭里说到承铎时,神qíng温柔凄楚,东方如何不解得。心中虽然震惊,只是转念想:她那个五哥原本太过出色。她又是年轻女孩子,心xing未定,未必就是存了这个心思。今日受那迷药一激,难免太过,偏被我撞破,定然十分难堪。若是我一味支吾,反将她引到这心思上,倒成了一桩心病了。
东方便蹲下身,握了她手,正色道:你说的没有什么不好。世上的人护爱彼此,原是很难得的真切,并不与其他任何事相关。我也有一个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公主若肯屈尊纡贵,我还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他说得十分诚恳。
承锦觉得他掌心的温热传到她手上,也勉力笑了一笑,道:是,上次见过的。
东方笑着点点头:不错。公主今天想是运程不佳才碰巧中了那迷药,好在并无大碍,幸而又碰巧让我遇见了,不然站在那凉亭里只怕着了凉了。
又,碰巧承锦觉得这人真是可恶极了,他无论说着多么正经的话,肚子里都必定在讥笑她。不幸的是,每次她都无力还手。承锦此时也顾不得体统,早就丢脸到家了,手肘一软倒在枕上,拉过被子蒙了头,凄然道:摇弦,送他出去。
东方莞尔一笑,转身往殿外去了。摇弦跟着过去,一转出门就不见了东方的身影。她心中大叫:我的妈呀,他是人是鬼呀!
*
东方回到西街的院子里,天边已渐渐亮了,明姬也还没睡。他四下打量了一遍,心里渐渐有了眉目。那白衣人被他追到解语亭,正巧承锦也在那里,便对承锦下了迷药,让她绊住自己正好脱身。只是他为什么要来窥视这新搬来的院子呢?那种迷药能短时致人心智迷乱,东方倒从未听说过。
今天正是十旬假日,待到天色清明时,东方便出门往城南去。他走到水镜的茅舍门前,太阳已渐渐起来,一个小孩正把一捆捆的书解开来摊在院子里晒。他隔着竹篱笆看见东方,雀跃地跳起来叫道:先生!一路奔出来拉了东方的手。
正是那个回京路上捡来的钉子。东方笑着拉了他进院里,问他:师傅早起了吧?
起了,在后院晨修。
东方道:我找他有点事儿,回头再跟你说话。
他穿过屋侧径直到了后院,水镜闭目坐在金银花架下的蒲团上,见东方过来,吐纳换气,望着他道:什么事?东方便向那青石地上盘膝坐了,道:弟子近日遇见一件奇事想要请教。师傅可知道有什么迷药可以使人放任心智,喜怒难抑,继而形同疯癫的?
迷药?水镜沉吟道,十五年前我在西域云游,知道高昌国皇室之中有一种药,可使人在两年内渐渐心智迷乱,纵qíng极yù。但是无人知道这药是怎么炼制的,竟能让一粒丸药的药xing在两年内慢慢释出。这世上只有高昌皇族才知道这炼药之法。
高昌皇族要这样的药来做什么?
你有所不知。高昌境内有许多罕见的珍奇药材,高昌人都善于使药。在他们那里,巫师既是医生。高昌皇族的祖上正是巫医,他们一族是这世上最高明的药术师,能炼出匪夷所思的药来。世上最jīng深的药理都在皇室秘藏之中。我曾经在高昌漫游近两年,仅仅是一两页残片都能让人受益匪浅。
水镜说着的时候,神色流露出一种真正的赞扬和兴趣。他一改先前淡淡的口吻,微侧转了身对东方道:我只见识过一回皇家的真药。那是一种用来赐死贵族的丸药,可使人死如生,不像寻常鸩毒让人面目可怖。你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一个死人。然而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中原极不起眼的蛇舌糙竟然可以解掉它的毒。
东方听了也奇道:蛇舌糙xing寒,原本可以清毒去热。只是致命剧毒,似乎不能相制。
正是,高昌皇族诸多药理玄妙难得,令人百思不解。水镜喟叹道。
可是七年前,高昌被索落尔汗灭国屠城,这些秘药是否就流入民间了?东方问。
水镜摇头道:不。索落尔汗极恨高昌王,穷尽国力也要屠灭高昌。我朝太祖皇帝起兵争天下时,曾派使向高昌借兵;后来高昌王被索落尔攻伐,自知不保,便想把小女儿送给当今皇上为妃。只是还没来得及,就国破身死了。
东方疑道:既然高昌曾借兵与先帝,高昌王可以直接向我朝求援,又何必送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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