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也不提方才之事,温文一笑:习惯。只是昨日午后我不在时,这帐子里出了点古怪。
承铎问什么古怪。东方道:有人把我的东西翻看了一遍。
承铎惊疑道:可丢了什么?
东方道:没丢,想是这人好奇,挨个翻了翻;想是他还好奇成xing,常翻人东西,所以都照原样一一放着。
那你如何知道有人翻看过?
东方仍是温和地说:我自然知道。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
承铎点头:多谢相告。
帐外,传来课练完毕的哨令,军士们陆续散回各帐。这到底是新年的第一天,大家都有些兴高采烈,喧哗之声较往日更显高昂,还杂着俚歌笑语。
时序递嬗,年岁jiāo替,即使是在这冰天雪地,即使是处于剑拔弩张,也挡不住人心欢喜。
第六章 茶茶
这平和的表象并没有维持太久,年关刚过,雪化天晴时,怪事就来了。
这夜营前岗楼望见了动静,忽然间便警号大作。约有千计的骑兵,风驰电掣般掠向中军,却遭到了侧营兵士的阻拦。几番刀砍斧落,几匹骁勇的胡骑已冲进了承铎的大帐。首领之人火把一晃,便知不妙,帐中空落无人,连桌案都收拾得gāngān净净。
几个胡人相继骑马冲出,在大营中立定,承铎军马却陆续四散,远处燃着无数火把,弓马腾跃,不知凡几,一时间矢下如雨。突然的身陷囹圄,那胡人首领却全无惧色,用胡语大喊了一声,那千骑胡兵高声应答,弯刀映着火光,恻然若新发于硎。胡人首领横刀一指,那些骑兵便如风雷一般冲向了包围的敌军。喊杀声骤然高响起来。
这些胡骑虽然以寡敌众,无一人有退色,刀落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两军械斗,气势当先。见这千余骑人势如拼命,大家心下都有些作怯,竟让他们杀透了步兵,直撞在赵隼的骑兵营前。赵隼骂了一句,绰刀直取那为首的胡人,胡骑一望他身份,立刻上来四五骑,将赵隼团团围住厮杀。赵隼属下骑兵上前应战,双方杀成一片胶着。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呼哨,便听见那胡地长号低沉悠远地响了起来。这边围困的胡骑一听那声响,本已消磨的气焰顿时一振,舞得那弯刀薄刃有影无形,也纷纷呼哨起来。远处传来喊杀声,兵刃相接声。形势立转,赵隼军竟被围在了中间。
赵隼也不暇他想,豁出去了,愈战愈勇。忽听得东北角上击磬之声,三短一长,识得这是承铎的退兵之令。赵隼当下扬刀策马杀开一条血路,将人马从侧翼带出来。被围困的胡骑也不恋战,一路向北杀去,与那鸣号的援军会合去了。
承铎在东北角上望见胡兵去了,便命杨酉林带骑兵尾随,观其动向。自己打马赶回大营,营中各处着火已被扑灭,兀自冒着烟。东西两营剩余的兵士正在往来收拾。
天边渐渐亮了起来,承铎控着马缰逡巡四顾,一夜惨寰满地,到处是零落的刀剑。营角围着一栏,栏中低矮的毡蓬里挤着些惊慌的女人。昨夜大营被胡人马蹄踏入,本是冲承铎而来,并没有抢掠。
承铎打量了一周,见那毡蓬一角的檐下散落着些杂木围栏,略压着一张乱作一堆的灰色毡毯。他犹豫了一下,徐徐策马过去,腰一低,抓了那毯子一撂。低头的一瞬已看见蓬檐角下那人的脸。毯子原是盖在她腿上,她倚坐在那木柱旁,半身隐在檐下yīn影里,远远看去并没有人,她却能看清外面的qíng形。承铎勾下腰看她,她便也回看着他。承铎的眼神是冰冷的,她的眼神仍是安静漠然的。承铎心道:她倒聪明,躲在这里。
他直起腰,那雪白的马儿在原地踢踏腾跃了两下,似是不耐他久站。承铎扯着缰绳在那围栏里兜了一个圈,马儿没有停步,他手一伸将她抓上马背,白马一跃,跳出那围栏,径向营门奔去。往来的兵士停住手中的工作,侧头看去,承铎已飞一般驰出大营,往东去了。
天色更亮了一些,天边已隐隐露出红光。承铎一路向着那光亮奔跑,渐渐望见半轮红日自天边探出头来。四野风声呼啸,那马匀步似飞,履险如夷。手上抓着的女人却把头低在他胸口,冻得瑟瑟发抖。几缕长长的发丝随风撩着承铎的脸。承铎一手揽了她,一手绶缰,直奔上一座高坡,一勒缰绳,马儿仰头嘶鸣,甩了两下脖子,马棕起伏,停了下来,鼻子喷着白气。
承铎揽着她腰一跃下马,将她往地上一放,走到坡前坐下。时已新chūn,天寒土冻,虽冷得沁人心骨,但这一片原野的糙色,枯huáng之中已带着点点浅绿。竟有零星的蓟花越糙而出,半臂长的糙jīng,随风摇曳。承铎望着那原野尽头的红日,慢慢升了起来,似轻轻跳了一跳,就蹦出了地面。承铎也随着轻轻一笑,仰头长啸了一声。天空盘旋着一只觅食的早鹰。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