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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铎微微抬着下巴,眼神深处说不出是笑是怒,缓缓道:既已跟到这里,那不妨再跟下去。

樵夫盯着他看了一会,方道:那就走吧。

出门看见那片茫茫天地,只一瞬,承铎便觉得不对。这里四野通达,以那老和尚步力,在这雪地里行走,哪里这片时便走得看不见了。他两步走到大路上,四面张望,仍是不见踪影。

你承铎回头正yù对樵夫说话,樵夫却低着头道:你看地上。前后之路都覆着厚雪,只见东面来路上有他二人的足印与承铎的马蹄印,四面八方却不见其他痕迹。两人俱是沉默了。

需知一个人的轻功再高,不可能在这旷野之地一路飞得无影无踪,可这四面却没有一点痕迹。方才承铎也暗暗察量那老和尚良久,听他举止吐属并不像是身负绝技,确是老迈常人。

承铎看那樵夫冥神想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你看这有什么古怪?

樵夫怪道:我也不知道。并没有听说过谁有这等能耐,方才看他也不像学武之人。

两人本都颇为沉稳镇静,这时心底却都升起一股骇然之意。细想那老和尚言谈,却又全不对劲,再回屋里察探,仍是只觉费解。

半晌,樵夫道:许是什么世外高人被你我凑巧碰上了,随便和我们开开玩笑吧。

承铎想想,说:也许。我看他也不像有恶意。

樵夫便不再说,拿了扁担仍然往西走,承铎牵了马仍旧跟着他,一路默默。约走了大半个时辰,樵夫折而向南,二人依着一道山塬逶迤行去。

第四章 煮酒

绕过那山梁,却是一片阔地,远处林木起伏,隐着一曲竹桥与几间茅舍,都覆在纷纷扬扬的落雪中,清极静极。对此美景,承铎不由得心怀一畅,赞道:好一处所在。

他话音未落,耳边风声一响,承铎足尖轻点,闪身避开。一条九尺银鞭自他身旁三寸扫过,鞭尾一曲又向他面门袭来。这般兵器既坚且韧,承铎亦不敢硬挡,再一闪避过。樵夫远远地将手一挽,身姿优美,鞭身化作一团花影收入他手中。

承铎方看清,那鞭身雪亮,是jīng钢铸成,环环相扣却又柔软无比。只这一挽之力,便见十年功力。樵夫已脱了斗笠,皑皑雪中如鹤如竹,立定笑道:你孤身在外,都不带把兵器防身?

承铎猝不及防,连退了两退,此时被他问得一愣,却也笑了笑,道:我的兵器太过锋锐,不宜随便使用。

樵夫点点头,简捷道:当心。话音未落,那鞭身便长蛇一般向他缚来。承铎素在战场,常习刀剑,忽然遇到这样不利索的东西,竟施展不开来,一避再避。

樵夫或以肘绕,或以掌挑,或以足踏,银鞭时长时短,与他浑若一人,既快且准,只向承铎招呼。承铎一路避让,竟已避了二十八招,心中暗暗称奇,不曾见何人将这等柔韧之物使得如此jīng妙绝伦,深提一口气,跃起袭他后心。

樵夫并不回身,手中银鞭已扫向身后,堪堪挡过一掌,他笑道:今日我若是打败了你,你当作何想?

他既有心思说笑,便仍有余力,承铎觑着他招式破绽,应道:出门不利,下次看huáng历。他脑中一瞬闪过无数的念头,若是抓住那鞭子呢?必然缠上手,若是硬拼内力,那么有人受伤在所难免。

樵夫却道:你的兵器易杀人,我的兵器却不易杀人。你为何不出杀招?

承铎运力于掌,终于还是抓住了鞭梢,一股绵力自鞭中传来,他反转一挽,拉住鞭身,诘道:你用这样的兵器便是不想杀人,我又为何要出手?

樵夫看着他,似在思索什么。承铎松开鞭梢一扬,樵夫便一抖柄端,收回袖中。他默立片刻,转身朝着茅舍走了几步,又忽然站住。空旷的雪地中,樵夫拾起斗笠,回头一笑,万籁俱寂,不远处正是舍下,足下可愿同去一饮?

承铎看着他淡淡笑道:如此多谢。

樵夫也望着他,笑意加深,往旁让了一步,扬手道:大将军,请!

承铎也伸手一让,东方先生,请!

二人对视,渐渐笑出声来,在这开阔寂静的雪地里格外响亮。

当下踏着积雪,沿着山乡小陌朝那茅舍行去。

东方拱手道:我名东方互,字然之。平日在这山乡野岭疏懒惯了的,倘有不敬之处,还望王爷勿怪。

承铎并不与他客套,只问:东方互?哪个互?

相互的互。我喜欢这个字构架颇有太极之理。说着,二人已行至那茅屋小院的竹扉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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