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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夫人摇了摇头。

所以我才羡慕你啊,花木兰。至少你的每一句话,都被人努力听进耳朵。他会担心你在想什么,不高兴什么,伤心什么。他会按照你做出的努力给你想要的东西,而不是永远赐下布匹、赐下首饰、赐下那些你根本不在意的东西。

您不愿意回去?

贺穆兰突然觉得和这个女人有了某些共鸣。

不,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贺夫人连无声哭泣都美的惊人。岁月没有给她添上任何yīn影,反倒将她烘托的更加惊心动魄,有故事的女人最美,也难怪一gān毛头小子被掩着面的贺夫人都能迷得神魂颠倒。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对女人心肠硬到不像话的拓跋焘,能狠心毁掉这么一张美貌的脸庞,只为了换取一位任劳任怨的高级管家。

我明白回去才是最好的,毕竟我不可能永远在你的庇护下生活。我在宫中生活的几乎有半辈子那么长了,离开别人的庇护,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买一斗米要多少布换?如何才能赚钱营生?我这样的容貌,会不会因此生祸?我会不会给家人带来危险?

贺夫人很少有机会和贺穆兰这样坐下长谈,但长久压抑的qíng绪总是要找一个出口的,这让她忍不住尽qíng地倾泻出自己的心声。

我又何尝不是,我在军中过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正常女儿家该做什么。不怕你笑话,我这长相,穿女装都别扭。就算回复了女儿身,我大概也还是这样过。贺穆兰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肩膀,苦笑着开口:

流言蜚语是少不了的,可我也不愿意看到那么多女郎为我蹉跎青chūn,哪怕为了她们的声誉,还是得bào露自己的身份。

多么奇妙,你终于要回复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的生活了,我却要一辈子隐姓埋名,假装是另一个人在我最厌恶的地方活下去。

贺夫人轻笑了笑,有些自bào自弃地开口:不,我至少还有个念想,我回去了,还能经常见到我的儿子,虽然他们只会把我当成保母。

保母

她紧紧抓住了心口的衣衫。

陛下虽然待窦太后犹如亲母,但心中永远放在那里的,只会是杜夫人。能和先帝一同陪葬的,也只是那位杜夫人。

她啊,她算什么呢?

她死了,甚至都不能躺在拓跋焘身边啊。

贺穆兰对男女之qíng并不敏感,可依旧从这位夫人的身上感觉出了对拓跋焘深沉的爱意。

也许正是因为伤的太重了,这位夫人将所有的爱藏在了逆来顺受、温柔而通qíng达理的外表下,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在乎和任xing。

被宠爱的人才有任xing的资格,贺夫人会害怕和不甘如此正常。

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对贺夫人的怜悯,贺穆兰的唇开了又合,生xing木讷又不通qíng爱的她本能的想要安慰一番这个可怜的女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看着从西边高高升起的皎月,贺穆兰突然想起了另一位和贺夫人截然不同的王后。虽然她给她和虎贲军带来了无尽的哀痛,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依然是她在这个世界所见到的最杰出的女xing之一。

我出使北凉时,曾保护过北凉那位年幼的世子一段时间。贺穆兰突然说起了另外的话题。

贺夫人有一种安静的力量,她温和地注视着贺穆兰,让她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北凉世子和我说过,孟王后之所以会一直没有对沮渠蒙逊死心,是因为沮渠蒙逊做到了对她允诺的。一个帝王能给一个女人最大的爱,就是让她的儿子成为储君,最终登上王位,并且在他死后,依旧享有幸福安宁的生活。除此以外,一切都是虚假的诺言。

贺穆兰转述着沮渠菩提的话,再看着突然睁大了眼睛的贺夫人,不免有些感慨地继续开口。

我国的qíng况和其他国家又不一样,子贵母死,让许多本该享受到帝王之爱的女人还没有感受到如您一般的不甘和害怕就已经不在了,这样的恐惧刻在每一任大可汗的心里,让他们不敢对后宫的女人投入任何感qíng。

前世拓跋晃的恐惧浮现在贺穆兰的心底,这似乎是北魏所有帝王的怪圈,也是所有女人的噩梦。

想一想吧,如果陛下没有花费心思将您送出宫来,他对您却投入了所有的爱,他现在该如何痛苦呢?他亲自赐死了自己爱恋之人,自己孩子的母亲,还要面对和爱人神似的孩子?杜夫人死的时候,陛下已经通晓人事了,这样的痛楚和接下来的创伤根本不是窦太后能够抚平的。

贺穆兰努力想象着那位陛下为人处世的方式,做出了一个惊人的推论。

让太子殿下登上储位,让您成为保太后回到宫中,哪怕在他死后依旧享有尊贵的地位,已经是陛下给予你最大的爱了啊。

贺夫人的眼睛里重新聚集起氤氲的水汽,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呆愣了半天,继而变成掩面大哭。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来承受这些他是那样的一位伟男子,除了不能给我们最想要的,几乎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了为什么为什么骨ròu永远不能相见,为什么要定下这么残酷的规矩

因为女人并不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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