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失血和疼痛仍令她失去了平素的警觉,奔逃间一脚踩空,从斜坡上滚落。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也因此发现了这处被长糙以及树根遮挡住的半山岩dòng。别说已没体力再继续前逃,就算能逃,只怕也逃不出那些jīng擅野战的士兵追击,她素xing冒险就此藏了起来,静待牧野落梅收兵。
幸运的是,直到夜幕降临,也没被人发现。不幸的是,她没有功力护体,抵抗力大不如前,这在以前并不算什么的经历竟然让她发起烧来。
焦渴的喉咙,灼热的呼息,全身难以言喻的疼痛和疲惫都在折磨着她,消蚀着她的意志。
迷迷糊糊间,眉林仿佛又看到了满山满野的chūn花,密密的雨丝jiāo织着,将一朵朵洁白润得格外美丽。清新的空气带着二月特有的浓郁花香环绕身周,让人很想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握着石头的手指动了动,终于抬起,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劲,实际上却是软绵绵地扎在大腿的伤口上。疼痛让头脑稍稍一清,身体的沉重再次袭上来,有什么东西急yù摆脱这困囚一样的皮囊破体而出。
娘亲是长什么样呢?她紧攫着一丝清明努力对抗着放弃的yù望,突然想到这个以前不曾容许自己去想的问题,然后便觉得整个人由里到外都煎熬起来,从来没有过地渴望着知道答案。
为什么不要她,她从哪里来,是不是也曾有过像其他人一样的家,家里是否还有兄弟姊妹,这些不知道都没关系。她只是想知道娘长什么样子。只想知道这个,再多也不要了
再多也不要了
黑暗中眉林gān裂的嘴唇翕张着,细细地碎语,却没发出声音,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呢喃着些什么。
也许这次会熬不过去。就在她那已不能算清醒的脑子里突兀地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蓦然听到碰地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在树gān上,连头顶上的岩石都似乎被震动了。危机感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不自觉收敛了浊重的呼吸。
努力凝神屏息,却半晌没再听到响动。就在意识又要飘散的时候,一声呜咽突然刺破脑中越来越浓的混沌,让她心口剧震。
息息索索的啜泣声始终不停,惹得本来就很难受的眉林bào躁起来,不想管,又怕连累自己。不得已只好拖着已经快到极限的身体爬出去,在上面找到那个黑影,也不管是头是脚,一把抓住就往下拽。
她力气不大,却吓得那人尖叫起来,从声音能听出是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
闭嘴!眉林觉得头痛yù裂,喝出声时才发现声音嘶哑,如同磨沙。
那少年被吓得立即噤声,想要问对方是谁,却怎么也张不开口,也不哭了,浑身控制不住地打着摆子。
不想死就跟我来。眉林试了试,发现她压根没力气拖动这半大小子,只能压低声音威胁。
少年也不知是被吓破了胆还是认识到对方没有恶意,当真乖乖地跟在她身后爬回了下面的岩dòng。一直到靠着石壁坐好,半天没再听到其他动静,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救自己。心中感激,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开口询问:大大哥,你是哪哪里人?他想,都是在逃命的,两人认识也不一定呢。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理所当然地把对方当成了跟他一样的战俘。
眉林没有回答,大约是多了一个人,她的jīng神好了点,伸手到腰间摸了几个松果扔到少年身上。
少年被连砸几下,虽然不重,但却立即闭上嘴,以为惹她生气了。过了一会儿,才悄悄拿起一个掉在身上的东西,摸了摸,又疑惑地放到鼻尖嗅闻。
剥开松子眉林没见过这么傻的小孩,忍了忍,终究没忍住,颇有些吃力地开口提醒。
少年逃了一天,什么都没吃,早饿得头昏眼花,听到是吃的,也不管鳞片硌手,就闷头掰起来。又摸索到掉在身边地上的松果,将里面的松子也一粒不漏地抠了出来。
大哥,你吃。就在眉林又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问。
原来少年一直qiáng忍着没吃,直到全部都剥出来后,先递给了她。
眉林的眼皮已经沉重得快要撑不起来,感觉到对方的碰触只是闷闷哼了声,没力气回应。那少年等了半晌,见她没反应,这才收回手自己珍而重之地细细磕起来。
于是在安静的dòngxué里就听到嘎嘣嘎嘣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着,虽然略有些吵了,但至少不会让人迷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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