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琬打心眼里认为工学堂是个安宁的地方,尤其是置物房,静谧祥和的就像子时缓缓绽放的昙花,沉默却暗自幽香,不失为一种境界。
木雕确实无甚不可,但他不可能进文思院,如此将所有时间都耗费在木雕上,不是可惜了吗,况且他分明有许多能做和应该做的事。陶学录眼底闪过一丝坚持。
华琬歪着脑袋略思索片刻,慢慢说道:学生爹爹早年一心向学,当时所有人都认为父亲能一举中第,前途无量,不料后来连着两次春闱失利,紧接着华家又遭大难。为了养活娘和学生,爹暂时放下笔砚,在保康楼大街赁了间铺子经营笔墨斋,爹当时亦说他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赚银钱,让娘和学生衣食无忧。但是学生知道,爹从未放下经史子集,一分一毫都没有,所以学生大胆猜想,郎君亦是如此,欲施展抱负,但被形势所困。
陶学录心绪复杂,华丫头的意思是,郎君言不由衷。
华琬点点头,不过都是学生猜测,终归每个人想法不同,走的路亦不同,婶娘千万别因为他人而愁坏了自己。
倒是会开解人。陶婶娘微微一笑,拍了拍华琬正在替她揉肩的手背,婶娘没事了,华丫头也累了,快回去,明日再继续制金簪。
嗯,明儿一早我就过来,婶娘今日要好好歇息。华琬回到桌案边收拾,她见陶学录笑了,以为陶学录已想开,却不知陶学录的内心已成惊涛骇浪。
陶学录并非不知晓大皇子处境艰难,却也正因为知晓,所以才希望大皇子尽快巩固势力,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可今天华琬说的话,令她意识到了另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大皇子境况究竟多糟?
她已经有五六年不曾关心朝政,纵是帮不了大皇子,她也不该袖手旁观,陶学录目光淡淡地落在装了金簪的锦缎木匣上。
华琬叮嘱陶学录好生歇息,自己却瞪着眼睛,就该如何让金制梅花神形俱现,还有如何将金线拔得更细的两个问题想了一夜。
次日华琬晕晕乎乎的,下长廊险些踩空,打了个激灵才清醒,华琬发现小花圃里的芍药花干萎了,偶有几片花瓣落在泥中,曾经绽放的绚丽颜色,终变得黯淡无光。
华琬眼睛一亮,顾不得感春悲秋,拔腿朝置物房跑去。
她最初用茅草编的梅花簪样,是三朵绽放的梅花相簇,伴了喜鹊娇憨正好,现在问题是金子太软,形态上不能与草编的完全一致,但是三朵一模一样的梅花一旦分散开,便显得松散单调。
很快一日过去,簪头上的三朵梅花仍旧相簇,但为了避免压碰变形,其中一朵改成了含苞待放、花瓣尚未完全张开的花骨朵。
至于金线不够细的难题,她虽有点子,可也只能暂且放下,待金簪完成,再与陶学录商量。
五日后,华琬制好了五支梅花簪,在亲手雕制了九支金簪后,华琬再动手制兰花簪和荷花簪时得心应手许多。
这两日华琬除了安生制簪子,心里还挂念着从云霄乡进京候考的表哥李仲仁。
舅舅受了伤,舅娘得留在云霄乡照顾舅舅,也不知表哥一人在京中,可能照顾好自己。
华琬得空就到工学堂阍室询问是否有她的信,无奈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偏偏她又不知表哥住在哪家邸舍,没法儿出去找。
直到太学补试的前一日,华琬才收到李仲仁的消息。
李仲仁在信中言太学补试需两日,待他考完试,恰逢华琬旬假,让华琬旬假别回云霄乡了,那日辰时中刻,他会在工学堂外等华琬,兄妹二人难得同时有充裕时间,可以好好在京城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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