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玉笔架即将完工时,她至今不肯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甄家和荣贵妃都没了。
甄家被抄的消息传至耳畔时,她犹如晴天霹雳,只可惜她人微言轻,否则她愿意用这条命,去替甄家和荣贵妃争一个青天白日。
荣贵妃仙逝,羊脂白玉彻底没了再雕琢下去的必要,何况她一见到这方白玉便悲痛难忍,为封闭心神,她将白玉锁进了箱笼。
今日之所以取出玉笔架,一来是大皇子已回来,二来是她身边出现了个唤作华琬的小娘。
华琬干净玲珑的像一颗水晶,当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旁人不会发现地上的阴影,只会看见笼罩于她周身的光明。
华琬分明亦是个苦命的孩子,可偏偏弯起嘴角笑时,清澈的目光中总透出内心的大满足。
初始面对华琬,她会有无措之感,哪怕华琬是她的小徒弟,而她还比华琬长了几十岁,是华琬不折不扣的长辈。
相处日子久后,那份无措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她那被伤痛焚为死灰的心亦渐渐复苏。
玉雕是荣贵妃送大皇子的生辰礼物,她要将羊脂白玉笔架雕琢完成,并寻机会交于大皇子,早该物归原主了。
陶学录微微笑着,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慈爱,嘴角愈发深刻的法令纹彰显了她所经受的岁月风霜。
陶学录在怀念大皇子,她记得大皇子打小生得粉雕玉琢,聪慧过人,最是讨人喜爱。
陶学录开始聚精会神地修着玉雕上的每一处细节时,其后方的格窗被一下一下地碰撞,且有鹁鸽发出的咕咕声。
陶学录心下略生疑惑,起身推开格窗,鹁鸽扑棱着翅膀飞进屋子落在桌案上。
陶学录发现鹁鸽腿上系了一支细圆筒,登时面色一凛,确定四扇槅门皆关严实了,才取下圆筒抽出字条端看详细。
未时初刻工学堂置物房后巷,晚辈求见,字条末端落款处绘了一株紫露草。
陶学录捏着字条的手微微颤抖,扭头看向玉雕,目光有几许潮湿。
箭刻沙漏即将指向未时初刻,陶学录顾不得多想,立即点了打火石烧毁字条,又将鹁鸽从格窗放走,避开小陶,悄声至置物房的后巷。
置物房后巷很安静,一般无人会来此处。
陶学录一到后巷,抬眼便看见一袭精白色银绞边袍服的大皇子赵允旻站在灰墙阴影处。
八年过去了,曾经集众人宠爱的漂亮小郎君已长大成人,修长身姿如生于苍岭的劲松挺拔英伟,长开的五官愈发像他的母亲荣贵妃,精致绝尘,与生俱来了能让周遭一切失去颜色的风姿。
陶学录颤颤巍巍地跪下,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赵允旻两步上前将陶学录扶起,万万不可,陶婶娘快快请起。
若娘娘的在天之灵知晓大皇子回来,一定会很欣慰的。陶学录摁了摁眼角,对甄家和荣贵妃数年的哀思在看见大皇子的瞬间迸发,可她不能于大皇子跟前失礼了,胸腔内的那份激荡很快归于平静。
赵允旻眉眼沉敛,嘴角漾着苦涩,我不孝,我对不起娘亲。
不,不,不怪殿下的陶学录要替赵允旻辩解。
大皇子蹙眉时,陶学录隐约看到了真龙般的气度,可再仔细看去,却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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