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学录开始画作和雕磨时,动作是缓而又缓,让华琬不但能看清,还有时间思考。
在制每一支簪子前,都应在宣纸上绘出花样,当然,若花样已深印在你脑中,可信手拈来,这步省去亦无不可。陶学录在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底座上勾出最后一笔,一会她要将雕镂和打造好的花瓣往上粘黏。
陶学录目光不动,手中镌刀的移动极其轻微,华琬眨了几次眼,定睛凝视金片上现出的小小花瓣尖。
首饰器物皆讲究章法、造型、深度、层次,比如你雕玉菩萨,哪只手抬哪只手放,这阴阳手看似简单,实际上极其讲究,绘制花样、雕琢、镂花等等,不管哪一步都费工夫和心思。非百炼不能成钢,纵是你天赋再好,不多练,也不可能有精湛技艺,至于在短时间内提升技艺的捷径,就是耐心、毅力,除此之外,再无旁它。
陶学录时而不语,时而解说上两句。
华琬坐在一旁小声应和,她双手交叠置于膝头,聚精会神,一动不敢动,便连呼吸都是极轻极缓的。
她担心些许震动,都会影响到陶学录严谨至毫厘的雕琢。
架格上的青玉箭刻沙漏翻转数次,珠沙窸窸窣窣的声音融在时间的流逝里。
华琬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似乎有仆妇送了午食进来,可小陶不敢搅扰她们,她自己也感觉不到一丝丝的饿。
窗外的阳光由黄转白再变成艳暖的橘色,陶学录已将十六瓣黄花魁金牡丹粘在簪头,正用数根金线掐卷草纹和金叶,牢牢固定金牡丹。
夕阳穿过雕祥瑞纹格窗,照在牡丹金簪上,闪耀得满室光辉。
华琬的小脸又红又烫,呼吸凝滞在喉间,金簪美得令她几乎窒息。
华丫头,是不是很漂亮。陶学录见华琬目瞪口呆的,会心一笑,又淡淡地说道,其实这种金簪,在贵族中是很寻常的,哪怕我们费了不尽的心思,缀上漫如夜星的宝石,也不过是她们妆奁中的一支。
陶学录将簪子递到华琬眼前,可以小心碰一碰,不是你想的那般脆弱。
说罢陶学录起身舒展了筋骨,我让小陶送茶水和点心进来,一整天,你也该饿了。
华琬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紧张期待地从陶学录手中接过金簪,她知道若不是陶学录为了教她,故意放慢了速度,凭陶学录的技艺,制这支簪子估摸只需三两个时辰。
陶学录虽在置屋房做事,可华琬直觉陶学录的制饰技艺要比陆博士厉害,甚至比凝光院里的大部分匠师都要精湛。
待华琬仔细瞧过金簪,陶学录再用白绢仔细擦拭金簪并放入黄梨木包锦匣子里。
华丫头,郑老夫人订的二十支簪子,要求有四种花样,每种花样制五支,现在除了牡丹花之外,还差三种花样十九支金簪,你今明两日仔细想想,画出三种花样来。陶学录将一碟蜜糖酥皮烧饼端至华琬跟前,对了,我听说你能用草编首饰?
华琬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就是因草编簪子被罗坊主看中,才送到工学堂来的。
倒是有趣,画完后你按着花样编了我瞧瞧。陶学录犹记得她儿时也喜欢编花环甚的,后来学了技艺又进了凝光院,便不得空去摆弄花花草草,丫头,时辰不早,吃些饼子回去歇息吧。
华琬抱着饼子咬,忍不住向陶学录问了心中的疑惑,陶婶娘,那国公府的郑老夫人,为何不在凝光院定簪子,而要陶婶娘制呢。
凝光院啊陶学录思绪一时飘远,心不在焉地说道:我与郑老夫人相识已久,她性子倔,不肯交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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