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默默盯着他看,半晌才抬起手来,撩起兰景明碎发,向后掩进耳骨:“太长了,我为你剪剪罢。”
微风袭来,卷起几缕金发,兰景明随陈靖回到卧房,坐在木椅之上。
纤长发尾被人握在掌心,探出长剪寸寸卡断,背后喀嚓轻响,兰景明仰头向后,望向陈靖面容。
陈靖眼观鼻鼻观心动手,不敢与兰景明对望,那双碧波荡漾的眼眸是被翡翠化成的湖泊,将他溺毙其中。
金发自地上铺开,散碎零落成泥,余下发尾坠在肩头,搅缠团在一起。
两人未曾出言,默默望向对方,过往诸事化为风中尘烟,自林中飘扬而逝。
一夜无话。
转日晨曦初升,赫修竹在院中布了一大桌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菜色千奇百怪,盘子一个叠着一个,林林总总堆了满桌,山中此处可谓是荒郊野岭,真不知这些是他从哪刨出来的。
晨间本不该饮酒,赫修竹还是贡献出了酿造许久的桃花乡,说是豪酒与豪气相衬,临行前饮下几碗,足以助他们马到成功。
陈靖与兰景明相视一笑,两人连饮数碗,皆是饮得干干净净,连碗底都舔得光亮如新。
赫钟隐撑着身体出来,硬是坐在桌边,陪他们饮下两盅,将他们送上马背,目送他们跨上骏马,前后离开庙宇,向永康城疾奔而去。
赫修竹摩挲脑袋,望着这一桌残羹冷炙,心中五味杂陈,连空掉的盘子都不想捡走,只想让它们留在那里。
赫钟隐体力不支,坐的久了便头晕目眩,不得不回去休息,赫修竹将人搀回卧房,两人一躺一坐,彼此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爹,冤冤相报何时了,”赫修竹道,“为何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赫钟隐仰面躺着,窗棂上有一只飞虫,它原本被细网缚住,即将成为蜘蛛腹中之物,可竟凭着自身意志挣脱出来,摇摇晃晃飞向远方。
“景明心中多少不甘,只有他自己知晓,”赫钟隐道,“你我是他的父兄,却无法代他做主,若此番大仇不报,今后夜里醒来忆起过往,只能独自枯坐到天明,强咽过往苦涩。”
“爹······便是如此么?”
赫修竹嗓音轻颤,眼睫低垂下来,默默盯着脚尖。
赫钟隐未曾回答,撑起半身抚上赫修竹脊背,轻拍聊作安抚。
风声赫赫飒开残雪,马蹄起落溅起浮尘,长鞭甩上马背,驱赶骏马向前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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