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景明嗯了一声,缓缓合上眼睛,指头没有松开,仍拢着赫修竹的手腕。
赫修竹这一夜没睡安稳,总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每次睁开眼睛,都会见到兰景明攥着甚么,有时是自己的衣衫,有时是自己的头发,有时是自己的脖颈,有时是自己的指头,这弟弟平日里生人勿进冷淡疏离,暗地里竟是这般黏人,似那毛没长全的幼兽,总要贴着同伴取暖。
这般兄友弟恭过了两日,赫修竹头发要被薅秃了,盼星星盼月亮盼爹爹回来,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呼唤,第二日夜里院中咯吱作响,赫钟隐裹挟风雪踏入房中,将药篓放在地上,抓来扇子给自己扇风:“糯米饼在哪?你爹饿了!”
“来了!”
赫修竹连滚带爬出门,去灶房做饼去了,赫钟隐换好新衫洗漱干净,捧着药碗回来,立在兰景明塌边:“这两日可还听话?”
兰景明埋在被褥里面,露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乖乖点头称是,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爹爹,想说的话哽在舌下,开口只剩气音。
“唤我一声爹爹,”赫钟隐倾身坐下,抚在兰景明额顶,缓缓揉弄几下,“想听孩儿这般唤我。”
兰景明拉紧被褥,耳垂全染透了,酡红自脖颈向上攀爬,在额上晕染开来,整个人像块被烤熟的肉条,冒出滋滋迷香。
“这里甚么东西被烧糊了,”赫修竹大摇大摆进来,鼻子在空中嗅来嗅去,挤到两人中间故作惊讶,“怎么头顶都生烟了。”
“糯米饼做好了么,”赫钟隐道,“还敢在这放肆?”
“好好好,这就去做这就去做,”赫修竹脚底抹油溜了,“不敢违抗圣令!”
“还有你,该喝的药都喝了么,”赫钟隐递过药碗,放在兰景明唇边,“都喝下去,一滴都不准剩下。”
兰景明不想喝药,他闻到苦味便心生厌恶,只想把全天下所有的苦棘果全部烧光,若是平日里昏昏沉沉,还能敷衍过去不必张口,可此时他神智清醒,之前的羞惭还未过去,这碗药放在身边,真是如同被蜜糖包裹的鸩酒,令他喝也得喝,不喝也得灌下。
这药似乎与以往喝过的不同,入口清甜似琼浆玉露,透出莹碧光泽,滋润干燥喉口,兰景明难得都喝光了,放下碗后被爹爹塞进被褥,不多时便昏昏沉沉,坠入混沌之中。
落日余晖躲入云层,月色如水淌落人间,沁入沟壑之中。
赫钟隐点燃一柱檀香,青烟袅袅而起,云雾散在林间。
一炷香燃尽之后,赫钟隐站起身来,合上房门拉好帘子,坐回兰景明身边。
檀香浸透卧房,浓黑夜幕如骤雨落下,黏|腻填满胸腔。
赫钟隐探出手来,拂过兰景明眉梢眼角,向上撩开额发,缓缓抚摸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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