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再支撑不住,眼前骤然发黑,闭眼扑入雪中。
恍惚感到颠簸,他像在什么东西背上,吃到一嘴硬毛,胸前颠簸不断,断骨互相摩擦,隐隐透出血来,他呛咳几声,肩膀被人揽住,向后扶靠上来,疼痛减缓不少,他挣扎摸索,摸到手边鸿卓身体,那口气流|泻出去,意识彻底散了。
浑浑噩噩摇摇晃晃,不知睡了多久,做了多少噩梦,他打个哆嗦,猛然睁开眼睛。
焦糊的味道。
外面天黑透了,他在山洞里面,有人在烧火烤肉,泛出焦糊浓香。
身下像是垫着什么毯子,脊背陷在毛里,疼痛不再清晰。
他猛然起身,胸口骨骼摩擦,撕裂般扯动起来,他捂住胸口,深深喘|息几口,翻身摸到鸿卓身边,摸出随身短匕,砍掉乌骨箭身。
这箭身是用蛮人特有的乌骨木制成,柔韧坚硬极难砍伐,他这短匕削铁如泥,一次仍不能砍断,每砍一次,胸口碎骨摩擦,痛的大口喘息,弯腰俯身动弹不得。
没砍几下,背后铃声叮当,菩萨从背后走来,半跪在他身旁,接过他掌心匕首,指头轻弹两下,手起刀落下来,剜掉一根箭头。
鸿卓身上硬了,寒冷如同冰块,菩萨双手白皙指骨修长,像在救治仍有余温之人,轻柔挑开皮肉,叮咚撞开乌骨,陈靖闭上眼睛,肩膀瑟瑟发抖,不忍看完全程。
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行的端站得直,刀架颈上不可皱眉,更不可妇人之仁,因软弱耽误大局。
他不顾哥哥嫂嫂的告诫执意出城,把自己置于如此险境,是为不忠。
害鸿卓因他身死异乡,是为不义。
辜负父亲谆谆教诲,是为不孝。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耳边哗啦一声,箭矢落在地上,鸿卓恢复如初,背上被盖上一层薄毯,看着像是睡了。
“多谢菩萨救命之恩,”陈靖掌心并拢,贴在额上,胸中凄苦翻腾,向下|俯身拜上大礼,“大恩大德永世难忘,鄙人永康城农户之子阿靖,若有用的上鄙人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出门在外不能轻易说出身份,至少不能堂而皇之暴|露出来。
菩萨并拢两腿,半跪在地,拳头垂在膝上,静静盯着他看,半晌才道:“我不是菩萨。”
声音清脆悦耳,如玉石撞壁,泉水叮咚,含着雌雄莫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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