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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无宠,现又失节,如今只见一面都无地自容,若以后再日日相对,又如何自处?又听说他身边仍有几位妃嫔,这年chūn天,邵才人、闫婉容和狄才人还分别为他诞下了新的孩子

她忽然在心底涩涩地笑。最后,她听见自己如此回答:事已至此,岂可回头?奴家qíng愿继续跟随大王,此后半生,不离不弃。

在宗贤如释重负的笑声中她告退,未料却被柔福唤住。

那个活泼的、勇敢的、明亮得可以灼伤人的柔福。

皇后娘娘。柔福竟然如此称呼她,这个陌生到她几乎意识不到柔福是在唤她的称呼。

柔福提醒她,她已被九哥尊为宣和皇后、太上皇后,她是国母。

柔福质问她,盖天大王既肯让她回到赵佶身边,她为何不答应。

柔福警告她,她如今身为国母,行事应以家国为重,切勿贪念一时富贵而折损自己清誉,影响九哥名望,使大宋国君沦为金人笑柄。

柔福的言辞激烈,柔福的目光咄咄bī人,她过来握住韦氏的手,急切地想劝韦氏随她父皇回去。

像是被烫了一下,韦氏迅速地抽手,朝屏风后奔去。她只想逃离,逃离柔福的bī迫,和柔福想让她领会的关于家国的责任。

但身后柔福带着呜咽声的倔qiáng的话就此萦绕于心,挥之不去:她是九哥的母亲,九哥的母亲岂可主动委身事敌!

韦氏就此哭了一夜。杨氏陪在她身边连连叹气:这个柔福帝姬真是太不懂事,根本不明白娘娘的难处,却在那里胡言乱语!

她还是但哭无言。其实,柔福的话能刺伤她,正是因为她自己也很清楚地知道,柔福并不是在胡言乱语。

很不幸地,后来她又在赵妃玉箱的宫中遇见柔福,在她怀着与宗贤的第一个孩子的时候。

玉箱常召宋室归于诸王府的女子入宫闲聊,平日对她们颇多照顾。见韦氏怀孕,也不惊讶,只嘘寒问暖,要她多保重。

没想到,那日柔福也来见玉箱,赫然见到韦氏已明显隆起的肚子,立时就睁大了眼睛。

韦氏自是羞惭。她那时已年近四十,居然还怀了身孕,而且孩子的父亲还是个金人。看到柔福的反应,她甚感害怕,不知她又会说出什么剜她心的话。

娘娘,柔福开始问:你准备生下这个孩子么?

这要让她如何回答?难道她可以,给柔福一个满意的、否定的答案?

韦氏将目光从柔福身上移开,看向远处花木,尽量装作漠然的样子,说:当然。

不可!柔福当即说,如韦氏意料中的激烈,这孩子有金人的血脉,娘娘绝对不可生下来!

韦氏恻然笑:宋室女子诞下的有金人血脉的孩子还少么?转首看看同样也怀有身孕的玉箱,又道:生不生子,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我自是如此,赵夫人也是如此,瑗瑗你日后也必如此。

柔福摇摇头,眼睛红红,已蕴满了泪:但是娘娘,你生的孩子就是九哥的弟弟。你怎能让天下人知道,当今的大宋皇帝竟有个有金人血脉的弟弟?

她果然,又一语刺中她隐痛。韦氏深悔今日入宫,再次面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名义上的女儿带给她的尴尬。

无言以对地沉默,须臾,她才低低说:瑗瑗,你想得太多了。

柔福苦笑一下,以一双泛着泪光的眸子直视她:瑗瑗不想,金人会想,宋人会想,你让身负大宋中兴重任的九哥如何自处?

韦氏坐不住了,也不答她话,起身向玉箱告辞,yù像上次那样逃离。

柔福却一把拉住她袖子,蹙眉道:娘娘,瑗瑗求你,这孩子不能生下来!他的存在,将会是九哥毕生的耻rǔ。你继续留在盖天大王府我已不怨你,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盖天大王的孩子,为金人加多一个嘲笑他和大宋的理由?

韦氏不发一言,只想自她手中抽出衣袖,但柔福紧紧拉住,不等她答应就不松手。两人僵持不下,韦氏颇着急,脸也越发红了。

最后,玉箱冷斥一声:瑗瑗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柔福一怔,这才放开,但仍咬着唇,紧盯韦氏,期盼着。

别这么没规矩地对韦夫人大呼小叫。玉箱责备柔福,你也不小了,却还这般不明白事理。亡国之女,别老记着自己还是天潢贵胄,可以对人颐指气使。韦夫人自有她的苦,你以前没嫁过人,不明白。她这孩子虽身份尴尬,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生。你这样胡闹,不过是于人于己徒增烦恼。

听了这话,柔福的泪滴落,胸口起伏,显是又悲又怒,最后也不告辞,自个儿转身就奔了出去。

9.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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