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冷冷看她一眼,道:不。你留下来,亲自把信jiāo给他。
婴茀忽然不安起来,恳求说:现在真是很晚了,奴婢再不回去实在不妥。
郓王妃微微转身正对着她,说:你没听见么?现在皇上派的禁军工匠正在拆毁飞桥复道,你怎么回去?留下来,待郓王醒后与他聊聊,然后我命人用轿送你回宫。
拆毁飞桥复道?婴茀大惊,渐渐想起适才的确曾听见一些施工喧嚣之声,也没多在意,难道是在她来王府后不久皇上便命人前来拆毁这个通向大内的通道?忙凭栏朝复道方向望去,果然瞧见那边有烟尘升起,钉锤敲击、土崩瓦解、砖石坍塌之声越来越响、不绝于耳。
皇上今晨命人来通知过了,说飞桥复道飞越街市,令其下行人百姓不安,故须拆去,今晚动工,明晨结束。你不知道么?郓王妃问。
奴婢不知。婴茀答道,念及赵楷此时的处境,不觉间对他的同qíng感伤倒一时qiáng过了自己不能回宫的忧虑。
你进去继续等他,晚些我再送你回去。郓王妃说,语气里有不容拒绝的气势。再仰首望着暗夜里飘浮着的yīn云,幽然道:快要下雨了
婴茀只得依言再入厅内,坐在一侧静静地等。王妃在外命人把门掩上,在门合上的那一瞬,婴茀下意识地惶然起身,然而也不知该如何自处,呆立半晌,毕竟还是重又坐了下来。
cháo湿的风阵阵袭来,从窗棂门fèng间透入,在烛火摇曳不定间,一场磅礴的雨沉沉坠下。
像是终于被雨声吵醒,赵楷缓缓地抬起头,暂时没睁开眼,只以一手撑着案缘,一手抚着额,眉头微锁,大概感觉到了酒后的不适。
婴茀立即站起,垂首静待他完全清醒。
他感觉到有人站在身边,轻叹了一声,唤道:兰萱
婴茀知他认错人了,遂敛衽一福:郓王殿下。
他略感意外地启目一看,发现是她便温柔地笑了:婴茀,是你。
婴茀嗯了一声,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迟疑一会儿才道:殿下一向可安好?
赵楷微笑道:本来不太好,可一见你就好了。然后身体略往后倾,悠然欣赏着婴茀含羞的形状,见她又被自己逗得无话可说才笑着朝她一伸手,柔声道:过来,坐在我身边。我们许久不见了,好好聊聊。
婴茀想了想,终于还是依言走去坐在了他身边。
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和头发,闲散地与她聊着,问她的近况,生活细节和书法进展,却毫不问她来此的目的。最后倒是婴茀觉得奇怪了,便问:殿下怎不问我为何而来?
赵楷目光含笑,温和如阳chūn暖风,说:婴茀前来自然是为看我,如果还有别的事,那也是次要的。
婴茀心有一动,满怀戒备的眼神也不禁柔软下来。好不容易才取出柔福的信,递给赵楷道:帝姬让我送此信给殿下。
赵楷颔首接过,却只搁在一旁并不看。
婴茀有些诧异,道:帝姬说这信很重要呢,嘱咐我一定要亲手jiāo给殿下。殿下不急着看么?
赵楷道:似乎你对此信的内容比我还感兴趣呢。我们再打个赌如何?我猜她必定会在信中提到你。
一提打赌,婴茀立即想起上回之事,忙否决道:不必!帝姬提不提我又有什么关系。
赵楷一笑,道:姑娘真是吃一堑,长一智。然后取过信,拆开后自己也不先看便把信笺展开直直地送至婴茀眼前。
婴茀定睛一看,见上面写的竟是:楷哥哥,我把婴茀骗来见你,你高不高兴?怎么谢我?
婴茀啼笑皆非,几yù绝倒。想自己还当是帝姬与郓王通信发些对皇上的牢骚,所以自己如此小心谨慎,惟恐信落入他人手中为他们招来大祸,不想原来竟是这两兄妹拿自己开玩笑,相较之下自己当真是简单得近乎愚笨了。
于是起身行礼告退:我已完成帝姬jiāo予的任务,现在该回去了。
你没听见现在在下大雨么?怎么走?赵楷站起走至窗前,一推窗便有一层雾雨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他也不避,任那雨沾衣yù湿。聆听半晌,忽然道:似乎还有别的声音他们开始拆飞桥复道了么?
他语调淡定,却听得婴茀又是一阵黯然,立于他身后沉默不语。
赵楷回过身来,慢慢回到案前坐下,自斟了一杯酒仰首饮下。
殿下婴茀想劝慰他几句,但被他打断:婴茀,没关系,来陪我饮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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