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求医
昔泽三年,冬。
湛蓝的天空如一方无瑕的暖玉,莹润澄澈,炽日轻轻洒下暖辉,将下方那青山绿水红楼碧瓦镀上一层明亮的光华,耀耀的昭示着这太平天下。
长长的队伍从中堂排到外堂再排到街上,从白发苍颜的老人至不及三尺的幼童,从六尺大汉至娇娇弱女,无论是紫袍绛服还是白衣青衫,所有的人都是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排队。
临街的牌匾上三个斗大的楷体字───品玉轩,不过是简朴的白板平常的素墨,偏这三字却显雍容格度,令人见之生敬。
品玉轩,天下人都知道,这是一座医馆,天下人也都知道,这品玉轩中的主人是天下第一的神医───有着木观音、活菩萨之称的君品玉。天下人更知道这君神医医人的规矩:无论贵贱贫富,求医者一律亲往品玉轩,神医自会亲予诊断,但恕不外诊!
宽大的中堂,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正端坐长案后,耐心的倾听案前坐着的病人讲述病痛。
那女子一袭淡青衣裙,头上一支huáng玉钗挽起满头青丝,修饰得甚是朴素,却生得极为妍丽,一张完美的鹅蛋脸,雪肤黛眉,杏眸樱唇,端是难得一见的佳人,更兼眉目间那柔和慈悯的神态,再重的病见之也缓三分。
老人家,按这药方抓药,早晚一剂,一月后当病除。
不但人美,便是那声音也是柔润如水,清清畅畅的流过,怡心怡脾。
好好好。那老人连连点头,脸上堆满感激的笑,多谢君菩萨。
石砚,送送老人家。君品玉柔淡颔首,柔淡的吩咐,目光移向下一位病人,慈悯的神态间未有丝毫改变,这位公子有哪不妥?
这一边,君品玉有条不紊的诊病开方,而大堂的另一边却静立着五名男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那五名男子当先的一人年约二十七、八,不过着一袭浅紫长袍,除头顶束发玉冠外,全身无一丝奢华之物,却气度高华凛然,目光转视间自有一种令人不敢对视的威仪。而身后作随从打扮的四名男子虽无主人的出色仪表,但也都挺拔英武,望之不俗。
这五人巳时即至,却不见其排队问诊,也不向主人问座请茶,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看这简朴的品玉轩,看这品玉轩的女神医,看医馆中的学徒,看那些排队治病的病人。而观这五人,也不似有病之人,石砚也曾上前询问,若是看病便请排队,若是有事找师傅,那便请酉时再来,可那为首之人只是淡笑摇头,那模样倒似石砚的询问打扰了他,于是石砚便也不再多管,自一旁忙去,毕竟跟随师傅时日已久,什么样的怪人没见过呢。
申时半,乃是品玉轩闭馆之时。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人来人往了一天的品玉轩终于安静下来,颇有倦色的君品玉揉揉眉心,目光扫一眼那五人,也未有理会,自入后堂去,而那几名学徒则迅速的整理、打扫,完后也回后堂去,只余那五名男子依矗立于中堂。
主人?四名随从中有人开口,毕竟以他们主人的身份岂能被如此冷待。
为首的紫衣男子摇摇头,目光轻轻扫向堂角的一张椅上,马上便有一名随从会意将椅子搬过来,紫衣男子当下舒服的坐下,然后才淡淡开口道:不急。
四名随从点头,静静的立于他身后。
沙漏轻泻,时光流逝。酉时已至,堂中光线转暗,夜幕已悄悄掩下。
阻隔内堂的那道青帘终于掀起,一道桔红的灯光she入堂中,走出一身素裙的君品玉,手挑一盏小巧宫灯,照着间眉目间那一份慈柔,仿如那临世观音。
几位已候一日,也观品玉医人一日,既等至现在依未离去,想来品玉这点微技还堪入目,只是恕品玉笨拙,不知几位前来到底有何事?
君品玉将灯挂于架上,施施然的在问诊的椅上坐下,杏眸却是定定的看向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也定定的看向君品玉,似审视又似赞赏,片刻后才道:在下确实有事相求姑娘。
喔。君品玉微微点头。
在下想请姑娘前往家中为家兄治病。紫衣男子起身躬身一礼道。
这一礼令他身后的四名随从微微变色,然后目光一致she向君品玉,似乎她若是敢坐受这一礼,四人便要以目光灭之!
还好,君品玉离座侧身回礼,她当然不是怕着了那四人的目光,一来她并非妄自尊大之人,二来眼前这人下意识的觉得不可冒然受礼。
公子既来品玉轩,那便应知品玉轩的规矩。君品玉轻言慢语道。
姑娘从不离品玉轩,这一点在下知道,只是紫衣男子隐有些烦忧的叹一口气,只是家兄实也不便前来,所以在下才想恳请姑娘,是否能有例外?
品玉自十二岁开馆行医以来,馆规十年未改。君品玉又施施然坐下,语气就如问诊之时的柔润清和,无论贵贱贫富,想要求医者必要遵品玉轩的规矩。
这样么?紫衣男子眉间凝重。
主人那四名随从对于主人如此低声下气的请求而对方却不屑为之很是不愤,以他们主人的身份,这世上有何事需他做如此委屈之态。
紫衣男子摆摆手,制止四人,然后目光微有些焦灼的看向君品玉:家兄家兄实不能前来,在下将家兄病qíng讲述与姑娘听,姑娘肯施以妙手吗?
嗯?君品玉本想拒绝,可那男子的目光却令她一顿。
见她不语,那紫衣男子更急了,向前几步,立于长案前,姑娘妙手救天下许多人,但家兄救的人却比姑娘更多更广,他之生死关乎整个天下话音忽急急一顿,似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之话,缓一口气,然后才道,家兄若能病好,则可救更多的人,姑娘菩萨心肠,又岂忍置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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