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布帘掀起,那个青影移入帘内,默然的目光扫过那高洁无瑕的白衣男子,微微停顿,但最后目光落向对面那雍容俊逸的黑衣男子。
丰息打量着这个凤栖梧,有丝诧异这个虞城第一的歌者,竟是荆钗布裙,不施脂粉,即便如此,依然十分的美貌,黛眉如柳,面若桃花,眉宇间却笼着一份孤傲,神色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外的冷绝。
请凤姑娘。丰息淡淡吩咐。
钟园马上取杯斟酒,然后递与凤栖梧。
凤栖梧却并不接过,只是两眼盯着丰息,而丰息却也就任她看,自顾自的品酒,神qíng轻松而潇洒。
至于玉无缘,目光依然在信上,只是神思却似已飘远,似并未感觉到房中又多一人。
良久后,凤栖梧单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原来姑娘如此豪慡!丰息见她竟一口气喝完,不由轻笑道。
栖梧第一次喝客人的酒。凤栖梧闻言却冷淡的答道。
哦?丰息闻言转头看她,却见她冷如冰雪的面颊,因着酒意的渲染,涌上一抹淡淡的殷红,减一分冷傲,添一分艳色,姑娘歌艺如此绝伦,应是天下争相恭请才是。
栖梧从不喝客人的酒。凤栖梧依然语声冷淡,双眼未离丰息,仿佛这房中没有第三人。
丰息终于正颜看她,却只见那双清凌妙目中闪着一抹执着,只是她执着的是什么?
如此看来,是息有幸,能得姑娘赏脸。
凤栖梧不语,只是眼中有一抹苍凉。
落日楼启喉唱出第一曲时,她即知此生沦入风尘,昔日种种便如昨日,永不能重返。
只是,千金慵开眼,红绡懒回顾,把那珊瑚掷,把那五陵少子轰,任那秋月chūn风随水逝,她依然禀着家族的那一点傲骨,维持着仅有的尊严,不愿就此永坠泥尘,不得转生,只因心底里存着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怎么也不肯屈服的念头。
来前,小二将这两人夸得天上少有,听着,只有厌僧,不过又是两个空有皮囊的富家子,为着这张色相而来,谁知竟料错了,拒于帘外,对竟她未有丝毫的兴趣,十分冷淡,不禁又羞又惊。
布帘掀起的那一刹那,只看到一双眼睛,漆黑如子夜,那么的深广无垠,偏偏却闪着只有朗日才能拥有的炫目光芒,一瞬间,她仿佛掉进了那漆黑的夜中,不觉得寒冷、恐慌,反有一丝浅浅的暖意透过黑夜,轻轻涌向这多年未曾暖过的心。
那一丝暖还未褪尽,帘便再掀起,又看到那双眼了,仿佛一个墨玉色的漩涡,光影jiāo错,目眩神摇间,却也知,若坠入其中,那也是永不得脱身!庆幸,那帘忽又落下了,隔绝了那个漩涡,只想着快快离去吧,偏偏那腿却有千斤重。
正彷徨,他却以声音召唤着她。
那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时,仿佛是命运的在向她招手。如宿命,只是轻轻一缠,她便挣不开去,只能无力的听从命运的安排,再次掀开帘,再次迎向那夜空似的双眸,走向淡金的夕辉下,那个全身发着墨玉光泽的人!黑得那样的无瑕!
栖梧在落日楼唱了四年的曲,却喝公子的第一杯酒。她说着,不同的话说着同一个意,只盼着这个人能听懂,他是她的第一个!
凤栖梧?丰息念着这个名字,目光深思的看着这个女子,她虽面色冷淡,可眼眸深处却带着一种渴望,藏得那么深,却让人看得那么的心疼。
听得他念着名字,凤栖梧心头一片凄酸,为她取名的那人早已化为一坯huáng土,而她空有这名,却终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这些年来,息可说走遍六国,却也是第一次听得姑娘如此绝妙歌喉。丰息微微一顿,然后目视凤栖梧,淡淡的道,不知姑娘可愿与息同行,去看看祈云以外的山山水水?
说罢自执酒壶斟酒,不再看凤栖梧,似乎她答应、不答应都是不重要的。
闻言的那一刹那,凤栖梧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但瞬间平熄,依然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只是一双纤手却轻轻的抚着弦,那微微颤抖的弦泄露了此刻她内心的千层惊涛。
丰息喝完一杯酒,移目于面前的玉无缘,却意外这个不沾红尘的人眉宇间有着一股淡淡的悲哀。
皇世子信上写着什么样的好消息,竟引玉公子如此流连?丰息发问,眼中却似早已明了。
玉无缘闻言瞬间恢复淡然,眼波投向窗外,似看着什么,却又似什么也没看着,双手一揉,轻轻一挥,化为粉沫的信纸便洋洋洒洒的飘向江面。
有好也有坏。
是吗?丰息雍雅的笑忽带一丝慧黠,这好的应该跟玄尊令有关吧?
玉无缘依然神色淡定,伸手端起酒杯,看着白色杯中透明的清酒,轻轻摇晃,酒dàng起一丝水纹,不答他的话,却反问道:公子如何知是皇世子写来的信?
皇世子尊玉公子为一言之师,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丰息同样举起酒杯,凑近鼻端,微微眯眼,细闻酒香,况且玉帛纸乃天家王室御用的纸,普通人能用来写信吗?
哈,丰公子眼利。玉无缘轻笑出声,看向丰息,瞬间,这个温和如chūn风的人,目中也she出秋风的肃冷,但也只是一刹那,眨眼再看时,他依然是温和如水、飘然出世的玉公子,皇世子信中有两好一坏。
这一好是玄尊令,一坏嘛丰息目光微垂,似研究着手中白瓷杯,淡淡吐出,这坏的---应该是烈风将军魂归宣山吧?
是啊。玉无缘并不奇怪他如何知道,手一伸,将杯中之酒全倾于乌云江中,淡淡的道,瀛洲先去了,明日,或许是我等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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