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藩院寺卿高勉德看了立时投到摄政王府。孙预一看之下,明白女皇用意,将折子拨至吏部从议。因昨日项平老母病逝, 皇上虽以国事未定夺情未准其三年丁忧,但身为独子,项平总是去料理后事。女皇便准了他两月假期。如今吏部一尚书告假,左侍郎孙颐又已出任长泉,整个吏部都 为闻谙一手操管。孙预将这道折子拨至吏部,自是让出了这份功劳,想必又是闻家父子近日来未捞到什么便宜,在女皇跟前发过牢骚了,女皇才会有此一招。用巫弋 拟折,不让他孙家提拔的人独领风骚。不过,话说回来,陈纪章固然见识非凡,这个年近六旬的女巫巫弋也非庸人,居然能找到这样的口子,委实不易。看来女皇身 边颇有几个能人呢!
翻过来想,女皇行事也确是称得上缜密了。巫弋身为主祭司,总领'巫策天'诸事,以'巫策天'正卿的身份来进言边地几个教 派的议案很是妥帖 。同时,也将'巫策天'置于全国各教派之上,这之于日后平复安平府也是个极妥的安排。想当初,以一小小的太仆令出仕,不想没多久便已升 至正卿。提携之意是极明显的,但女皇硬是做得让人不能不服。这巫弋因功而赏,因能而进,处事又颇厚道,有才更有谋,的确胜职。
这 一日朝堂上自是君臣融融,几拨人都各有心喜,妫语脸色也颇为清淡,但目光却是难得地出现了几丝犹疑,一时只能沉思地看着孙预,心下百转千回。温和贵气的面 貌,斯文俊雅中又透着丝丝冷淡,他是始终是一个有架子的人。以他的地位声望,他可以与她好好相处,也可以针锋相对。而对于他孙家的利益,似乎更该倾向于后 者才是。即使置天下大义于前,也还是有足够的立场。但为何他一直的所作所为都透出些退让的味来。孙预这么做了,孙业环不闻不问不足为奇,但连孙冒庐都不干 涉,是默许么?为何敢于这般托大?还是他们看出什么?亦或是孙业环说了什么?
想到此处,妫语微微一凛,目光冷冷扫在正要拿出奏本歌功颂德的歧郡郡守脸上,吓得郡守把才要出口的话又咽回肚里。妫语不耐,不禁有些迁怒于他,郡守无言可奏?语气已微显阴沉。
呃......郡守马上回过神,不无惶恐地回禀,臣有本要奏,有本要奏。
那便奏来吧。妫语此时语音微平,显然已控制住了自己。
是。皇恩浩荡,天运隆昌,歧郡......郡守略略定了定神,摊开奏本,一通废话便以响亮的嗓音回荡在紫宸殿上。
妫 语忍住胸中突然来的一阵咳意,脊骨处开始抽疼,冰冷的寒意似一柄针锥直直刺入脊骨深处。妫语的手不禁微微颤抖。她缓缓吸口气,紧了紧牙关,将手不着痕迹地 缩回袖口狠狠掐住。神色间仍是勉力自持,但目光却是迸出无限恨意,远远避开闻家父子。在看几巫弋时,不由想起自己一路走来,至毒难解,而家人也已无望再 见,如今端坐朝中,千般谋算,万般计量只为报仇。可一旦大仇得报,又该何去何从?
孙预无意间抬起头,正好对上妫语游离的眼,两人都是一震,静静地对视。孙预怔于妫语眼中那抹迷离悲凄之色,一刹时竟是全然的震动。是何等样的凄苦让她眼中悲色无限?是何等样的仇恨让她的目光凌厉如拔剑出鞘?又是何等样的失落让她迷惘游离的眼神中了无生气?
良久,妫语在对视中目光渐趋平和清明。当歧郡郡守伏在地上在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时,妫语已完全平复心神,冷静地从孙预处挪开目光,看向郡守时,面上已略带笑意。
爱卿平身。我为天下百姓之主,受之给养,平叛护卫是职责所在。如今前方将士浴血拚斗,保家卫国,奋勇杀敌。不独歧郡,也使天下百姓免遭流离失所之苦。真乃我朝之幸。你这道表恩折子,颂的该是前方将士,碧落国的英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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