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皇帝一步步走近,程勉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更别说有任何动作了。
皇帝在程勉身边停下了脚步,他俯下身,翻开程勉的头发,冰冷的手指触到颅上伤口的瞬间,程勉也不知为何,几乎要哭出来。
可他到底没有落泪,在冷热交织带来的颤抖中,程勉觉得自己恍惚起来,说不定是惊惧交加中起了谵妄——若非如此,为何他觉得皇帝的声音和神色如此伤感:“程勉,你的死讯,是我当年亲自带回来的。”
这短短一句话,虽不过只言片语,可落在程勉耳中,不啻于九霄降了个霹雳,震得他疑心整颗心都跟着魂魄碎开了一回,好一会儿才恍恍惚惚地归了位。
他再记不得什么礼数,直勾勾地盯着年轻的皇帝,想从他的表情里再看出一点别的东西来。然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出来什么。过了良久,脑子里终于闪过一个念头——皇帝说了,我真是程勉!我就是程勉!
他双眼蓦地一热,泪水莫名就落了下来。
皇帝见程勉满脸痴痴呆呆恍恍惚惚,眼泪却流个不停,神情便如同从一场巨大的梦境中被忽然叫醒,于是也暂时止住了言语,示意冯童递上手巾。程勉默默流了许久的泪,始终不言不语,皇帝略一思虑,静静问:“可是记起什么了?”
程勉摇头,飞快地一合眼,又是一串眼泪顺着双颊滚落。
皇帝轻轻叹气:“程勉,你是替朕死的。如若当年不是你代朕受难,就绝无今日之朕。这些年来,朕每每想起当年,都悔恨不已,不该同意你去涉险,让你生死不明,受这样的活罪……”
说着说着,皇帝垂下视线,双眼闪过一线幽深的柔光,最后一句话,更是轻得几乎成了一道叹息。
到了这个份上,程勉哪怕再不记事,也能从皇帝的言语里听出,自己与皇帝当年颇有些交情,而现在自己这个样子,恐怕与当年也脱不了干系。
程勉脑子里乱成一片——放在一个月前,要是有人在破庙边茶楼前对正在要饭的自己说“你是大官的儿子,与皇帝还有交情”,就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可现在,不仅有人这么对他说了,而且对他说的人,正是皇帝。
皇帝……天子啊!
程勉一个激灵,擦掉脸上的泪痕,急急说:“不、不要紧……我也没死嘛。也找回来了……”
这时冯童亦跪倒在侧:“陛下,程大人历劫归来,正是吉人自有天相,实在是天大的喜事,还请陛下、程大人不必过哀,万万保重才是。”
“是了。本来是好事,怎么弄得对泣起来……”皇帝摆摆手,示意冯童起身,“去,拿块热手巾来,让程勉擦擦脸。”
程勉闻言,赶快拿袖子擦了擦脸,擦完见皇帝要走,他心里有事,想也不想,伸手拉住了皇帝的袖子:“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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