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力扁着嘴,给骂得很委屈,他今年不过十六,顶多算半大小子,平生最怕打架,来战场前就看过两眼杀猪,哪想过这满地断胳膊断脑袋,到处都是红彤彤血迹的景象?没走几步就吓得他肚子都发软,若不是老田在后面一直念叨“临阵退者斩”,还用大刀顶着他,说不准他就叫着“阿爷”,夹着尾巴跑了。
老田也回忆起他战场上的表现,更加恨铁不成钢,丢下头盔,怒斥道:“咱们大汗十二岁就敢上沙场,打得柔然那群野人不敢入侵。十六岁整顿大军反击,一箭射死柔然野人大将军,如今打了十几年仗,依然勇猛无双,提着长枪往那一站,威风凛凛,敌军统统得往后躲。要知道,咱们大汗是天上的星星下凡,他一根头发都尊贵过你一条命,大汗都不怕死,你这贱命还能比他娇贵?!窝囊!丢人!咱骑兵营有你这种废物简直丢尽颜面!你看看大男,虽然比你年纪小,比你瘦,比你力弱,骑术也比你差劲些,可人家害怕虽害怕,却没想过逃,就算发抖也是一直往前冲!虽弱不逃,这才叫骨气!”
大汗有满天神佛庇佑,哪是他区区小兵能比的?
可是比他小的魏大男比他勇敢,却让人有些不是滋味。
牛大力重重地扫了魏大男一眼,把又想流出的眼泪吞了回去。
“好了好了,新兵蛋子,第一次上阵总是脚软的,顶多掉个脑袋,碗大个疤,多大事啊?大力射的那几箭,好歹还有箭擦着人过了。”十人队里那个资历比老田浅一点点的老兵,姓龙,他丢了个眼睛,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五大三粗,心眼不错,可惜长得像打家劫舍的土匪,笑起来比不笑还难看,大伙都叫他独眼龙。他说话最是气人,又最喜欢捉弄新兵蛋子,听见老田训话,也凑过来打趣道:“大男也不错,跑得挺快,就是手抖把箭射得偏了些,我在旁边看着,一箭钻了地,一箭飞上了天,准头真不错,差点就把经过的大雁给射下来了,若真射下来,咱们就有好吃的了。”
魏大男脸红了。
牛大力心里却松了不少。
战场平安归来,没缺胳膊没缺腿,是喜事,长着娃娃脸的新兵小郭不想再回想战场事情,跑过来,试图岔开沉重话题:“你们俩该不是娘们里混大的吧?家里有多少兄弟姐妹?怎么会让你们这俩明显不成事的来?”
小郭长得讨喜,又爱笑,和谁都处得来,说话声音细细绵绵特别好听,就算偶尔突兀,也让人很难责备。
牛大力解释:“阿爷五年前打仗死了,我有两个出嫁的阿姊和一个阿哥,阿娘病了,不能下地干活,阿哥定了亲要娶嫂子,嫂子听说又要征兵,哭成了泪人儿,说要为阿哥守活寡。嫂子是咱村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又黑又胖又好看,媒婆都快踏破了门,什么好人家都有。但是她和我哥情投意合,为嫁来我家和自家爷娘闹得几乎撕破了脸,进门后下得了田织得了布管得了家,还生了个胖侄子,是再好不过的女人了……军书下来时,原本我和阿哥是要抓阄决定谁去当兵的,未料阿娘和阿哥都心疼我体弱,怕熬不住,在抓阄里偷偷做了手脚,可是阿哥比我能干,能照顾好家里,嫂子对咱家情深意重,不应该守活寡……所以我发现后,就把手脚做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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