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陆将军?”琴太微不解。
徐未迟道:“刚才陆将军在门口,说殿下昏死前提过香囊。他只找到这个,未知是不是殿下要的东西,叫我拿给娘子收好。”
她这才想起刚才送杨楝来的正是陆文瑾。只是她忙着看顾杨楝,连对方的模样都没看清。香囊湿漉漉的,被污水泡得褪了色,绣线也钩坏了,所幸玉环还在。她捏着玉环只顾出神,直到脸上的泪水都被冷风吹干了,才慢慢回到房中,正听见程宁同郑半山在低声叹息:“他一向能忍,这回怎么竟拿自己的性命去搏……”
他一时昏睡过去,一时朦朦胧胧醒来,不知晨昏,不辨晦明,仿佛早已到了幽冥境地的门口,隐隐看见父亲的形影,他正要追随而去,忽然被一女子拦在面前,连连将他往回推搡。那女子身形纤弱,泪眼殷殷,他想了很久那是谁,也许是他的母亲。
后来大致知道是睡在自己的床上,被褥清洁柔软。有人来问脉,有人来灌药,有人在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他还记得受伤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风波,即使睡梦中也无法放得下。那人像是知道他的心事,反反复复劝慰着他。他又渐渐觉出饥渴,清水和薄粥便应时而来,枕在温软的臂间闭着眼喝粥,倒像幼时生病被乳母照顾一般。身上的伤口长得极慢,一度溃烂发热,只能靠人用凉水擦身,才觉得好一些。偶然午夜醒来时,也曾发觉自己的手被焐在一双柔软滑腻的柔荑之间。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觉她的呼吸间隐隐有不同往昔的芬芳。
如此浑浑噩噩不知多久,他终于觉得清醒了,立刻挣扎着半支起身体向帘外探看。彼时不知是晨是昏,金箔尘雪似的微光落入床帷之间。那人手拿毛笔正竭力够着墙上的什么,一只脚轻轻翘起,腰肢软如杨柳。
“殿下——”
程宁恰从外面进来,蓦地看见这一幕,立刻喝道:“琴娘子,快揭下来——咱们这里不用那个。”
原来墙上却是一幅消寒图。每年冬至节,司礼监都会印制《九九消寒图》分送各宫张贴,图中一枝白梅,花开九朵,每朵九瓣,恰是九九之数,每日点染一瓣,待到花满枝头,数九寒冬便过去了。今日恰是冬至,琴太微刚刚把消寒图挂出来。这还没点上第一花,不曾想杨楝醒了。不知程宁为何反应这么大,她一时呆在那里。程宁两步上前欲夺,见杨楝倒不像着恼的样子,却也没了主意。
杨楝喃喃道:“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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