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认罪伏法的萧景澜实难面对从前生死之交的下属,说一点都不愧疚也是不可能的,借着短暂的机会,也算是为过去这些年圆了一个交代。
“杀你作甚,我是有些失智,却也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不讲情面,不留余地的恶人吗。”
两人相视一笑,“咱们谁不是呢?这一次,都能侥幸免去一死,若有机会,得好好向他的儿子道谢不是?”
“还有他。”萧景澜拍了拍心口,腕上的铁铐跟着“哗啦”作响,“说起来,你的病怎样了,此前听闻你‘销骨’发作,煞气暴体,导致气血寡虚,人都快不成了,如何化险为夷?”
“自然也是多亏了他,我还曾问过他,为何非救一个罪恶滔天的恶人,我本是死不足惜,就让我无声无息窒息狱中,那也是我应得的下场,然而他却理直气壮地反驳:‘要死就死在刑场上,不明不白地在狱里咽气算什么?’被他斥了一顿,老脸属实有些挂不住,但他说的也是实话,那么大的案子,总要有个人对此负责,那可不就该是我吗。”
“我甚至听说,你在狂暴时可是把他们夫夫都伤得不轻,好险害死了缙王,若非他体质异于常人,现在投了胎都能满地跑了。”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此时君子游与柳于情闻讯而来,得知皇上大赦天下,皆松了口气,相较之下,后者才是真的了却一桩大事安了心,而君子游的反应却显得有些刻意。
局内人都瞧得出,他这分明是对此早有预料,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他一手安排了这场好戏,他精明了一辈子,怎可能让唯一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外人自是看不出什么门道。
皇帝大赦天下,让案犯脱了死罪的确令人于心不甘,可人们本就不指望涉案的晗王真能以死赎罪,况且罪魁祸首李重华已死,还是死在了这么个饱具争议的时候,只当是哪位壮士按捺不住冲动,出手了了老贼的性命,如此想来,心中愤慨似乎也没那么难平了。
君子游缓缓迈着碎步,从众位死罪得免的案犯面前经过,走到堂外,站在辉光下,向拥挤在府衙门前的百姓鞠躬俯首作揖。
他弯折了腰,埋下了头,瞬间让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人群住口息声。
“诸位父老乡亲,且听我一言。皇上大赦天下,案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三法司共同执掌刑狱,修律令,定法规,是为匡扶世间正义之道,锄奸邪之恶,绝不会让无辜者蒙冤难雪,也不会让负罪者逍遥法外。我身为大理寺少卿,在位一天,就要行分内之事,不知我所言,可否能成为定刑的参考?”
众人沉默不语,多是心思未定。
江临渊知道,百姓肯定他对大渊的付出,也认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此事未能避嫌,极易落人口实,一时还是难解。
他心中惋叹,这种事分明只要交给自己就可平去所有障碍,可他偏偏亲力亲为,耿直至此,或许只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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