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吝啬不肯出钱,有些人担心此事未经德老板首肯,有些人厂子还没起建就已经在考虑运营后的分红,人真是奇怪,事事算得清楚明白,难怪不快活。
东海市最豪华的舞厅彻夜灯火通明,放眼满场艳光,到处声色靡靡,台上西装革履的管弦乐队奏着时下最流行的歌曲,舞池里身价不菲的当红舞女正踩着轻快的舞步周旋于各路名流之间。
小敖总白天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晚上稍稍有些乱了,发根处藏着亮晶晶的汗珠,汗珠沾湿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放松僵直的后颈,轻轻把头歪在椅靠上,那双眷恋繁华的眼睛,依旧盛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笑容之中少了几分平日里轻狂恣肆的神采,也许是手臂上恶化的伤势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也许,他只是有点累了。
父亲太过信任他的盟友,管家又将父亲的言行奉为圭臬,他们都不知道龙王重金收买的妖怪,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站在一边。
只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一缕幽魂已令东海龙族提心吊胆,惶惶不安了三千年,那个车场老板能一眼看出哪吒转世,还有本事指点他修炼的法门,甚至在接受了德家的好处后,行事依然随心所欲,两面三刀,有这般底气,必定也不是普通妖怪。
哪吒的魂魄尚未全醒已然如此厉害,再加上来路不明的面具人,就算把东海所有水族都赔进去,能有几分胜算?
等到那个人驾驭了体内真火,从此上天入海,水火不侵,那一天,大概就是东海龙族的末日。
“三公子,有雅兴跳支舞吗?”
盛装打扮的女郎提着花一样的裙摆放轻脚步来到面前,柳叶眉,大眼睛,戴一支翡翠凤翎簪,如果没记错,财政司司长的千金。
小敖总风度十足离座起身,欣然托起面前那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亲而不亵,近而不狎,爱而不侮,转脸又成了风月场中八面玲珑的无心浪子。
想得太远了,水厂正待投建,明天还有不得不出席的舞会酒局,三千年的积怨,结局不外再死一回,但龙王三太子来这人间一趟,说过的话,要做的事,总得善始善终。
一场酣战,李云祥兵刃脱手,面具人脸罩坠地。
“你究竟是谁?”
“我是……呃……六耳猕猴。”面具人撸一把头毛,语气重起轻落,自报家门倒显得有点憋屈。
“六耳猕猴?”李云祥拾起打斗中甩飞的兵器,随口开了句玩笑,“传说中的六耳猕猴蛊惑人心,可不是什么好人。”
不想一句玩笑话却将刚刚还捶胸顿足大呼痛快的人登时点得火冒三丈,成了名的妖怪变脸比翻书还快,对方一脸凶戾,步步紧逼,全不知哪来的火气,“你还有资格说我?你干了多少骇人听闻的事儿!惹了多少祸!你杀了多少人!连累了自己多少亲人好友!你才不是什么好人,哪吒!”
李云祥没打算跟朋友翻脸,但那声“哪吒”像一根扎进心底的倒刺被人强行拔了出来,伴随着胸中喷薄而出的愤怒,脑中猝不及防拧动的杀念,体内已经驯服的烈火顷刻之间又在周身扬起席卷天地的红焰,背后那片虚影也在此时意外显现出了从所未见的形态与神通。
“好久不见,哪吒。”面具人一副老友见面的姿态,笑嘻嘻跟一个影子打了个招呼。
李云祥回过身去的那一刻,影子散了,正如他不想看见那个影子,影子也同样不想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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