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灯光落在真丝睡袍上晕出浅浅的水光般的涟漪,锋利的眉依旧是白日里的昂扬恣肆,眉下一双眼少了几分狂妄,多了一丝平和惫懒,灯光照见的半张脸好像白璧染了金晖,晖光勾勒出他俊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颚,又沿着白皙的颈项淌进领口,汇入胸膛。
李云祥信手关了桌上的广播,“这么晚还没睡啊?”
小敖总右臂搭在座椅扶手上,五指撑着额头,“托你的福,换了地方我认床。”
李云祥望了眼四脚朝天歪在床尾打呼噜的小猫,弯腰坐在主人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那我陪你聊聊天儿。”
德三公子放下右手,抬头漫不经心地笑,“三更半夜跑来献殷勤,有话直说。”
李云祥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真的只是想道谢,想聊天,趁他还无睡意,趁此刻无人打扰,趁今夜月圆人静,云淡风轻,“刚在饭店听说,德兴集团要追加投资,为全城引水源,是真的么?”
“骗你好玩儿吗?”男人侧了一下身子,五官没入漆黑的灯影,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像羽毛一样轻。
敖丙其实不知道是真是假,父亲洞察人心,这或许也是操弄人心的手段之一,追加投资,投资的钱最终要摊派在税收里,为全城引水源,但水源又在哪儿呢?
房间里太暗了,这个坐姿,李云祥已经完全看不见主人的神情面目,只能望见他左耳扎透耳垂的簪花的银针,“怎不见你戴一双?”
主人抬手摸了摸空无一物的右耳垂,“本来是一双,在水里不小心弄丢了一只。”
“你们家,这都是什么规矩?”
“管家说我从前体弱多病,能活下来都是靠着背上这些钢筋铁条,父亲怕我活不长,就听了神仙道士的话,当成女儿娇养,还千辛万苦找来两颗辟邪消灾的灵石,可惜我弄丢了一只,穿的耳洞也长住了,说不准命里还有大劫。”
李云祥没想到呼风唤雨的德老板还有这样一面,“命这东西,我不信,你信么?”
小敖总嘴角噙着笑容,眼底藏着困惑,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父亲最常讲的一句话便是“天意不可违”,但什么是天意,东海龙王从来不说。
是东海水族离开龙宫混居人世?还是遍地江河一夜枯竭?是此处生灵命中注定该有此难?还是一个不信命的凡人,在不久的将来,终究要走上命运为他安排的道路。
李云祥拿起手边的报纸,头版头条上是一条无聊透顶的花边新闻,利家跟德家联姻,利家小姐与德三公子订婚在即,要是他没记错,上次说的好像是顺家小姐,上上次说的好像是松家小姐。
“这些街头小报,抽空你也治治。”
“何必呢,万一哪天弄假成真。”
“呵,你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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