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女孩要早朝,恐怕他会跪的更久。
少女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就那样看着他。顾亦尘疼的已经有些迟钝,半晌才缓慢的行了个礼,声音都跟着发颤,“陛下,这诚意还够吗?”
这种时候谁还会在意所谓诚意。池汐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又怎么可能还狠的下心。
“你赢了。”她轻轻嘲到,“也是。既然都说了以命相抵,两条腿也就无需在乎。亦尘还真是,豁得出去。”
“传朕旨意罢,”池汐侧眸,不再看他那狼狈的模样,“下午行刑的时候,只杀那一个人就够了。”
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杀戮的场面,粘稠的血液溅出来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脏。可即便这样,那日下午她依旧是准时准点的观了斩。
顾亦尘也在,是被人推着来的,整个人都病恹恹的模样,只有一双眼睛还是干净的。
手起刀落的时候,池汐侧过头去看他,只看见了一片迷茫。
也是。那毕竟是他母亲。
池汐做不到赶尽杀绝,排了几辆车把顾氏的旁支族系都接去了京城的某户别院,其余的人干脆遣散,该去哪去哪。只是或许老天就是喜欢捉弄人,又或许人的生死自有命数。那处别院住的虽然都是顾家的人,可她并没有派什么人过去看守,甚至帮他们找了个营生,做些小本买卖来生活。所以她也从未想过,世界上还有其他的人看不惯顾家。
出事的那天她正歇在容羽的床上,两人刚温存完,身上的热度还没有消退,就有人急急的敲了敲门,向她禀报,不知道有什么人闯了那户别院,进去便是屠杀,几百口人无一生还。
池汐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那顾亦尘他……”
话音未落,那个身影就破门而入,一双眼都发着红,双拳紧握着,青白的骨节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连出口的声音都带着沙,“陛下说过的话,什么时候能当一次真?”
池汐张了张嘴,“我……”
“嘴里说着不杀,转头就把人送到另一个地方偷偷的杀,陛下这种行为,真是……让人恶心。”
顾亦尘没再多言,甚至他都怕自己再一个冲动会上去掐死床上那对男女。那种愤怒、疼痛和委屈,爆发一样的塞满了整个心脏,可是心里却还有一个执拗的念头悄悄生长着:只要她追出来,只要她解释,哪怕只是解释一句,他都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上午池洋来找他时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二姐那个人啊,看起来好像温和无害,实际上比谁都狠。她哪懂什么感情,有的不过是欲望罢了,管他是权欲还是色欲。你这什么表情?你是不信?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母皇死的时候,她一点都没伤心过?还有大姐,你真以为是我杀的?若是我干的,我为何不把她一起毒了?大姐一死,直接受益人是她。”
“三殿下费尽心思找我,若就是为了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那就不必了。”
“挑拨离间?我还没那么闲。不过我好歹与你也算是半个未婚夫妻,只是想多提点你一些罢了。你们家的人都被她转移到了别处,你以为这事是什么意思?她那么在乎声誉的一个人,自然知道若是一个不留的杀干净会落得一个暴君的名号,有些时候有些事,自然要偷偷做,何况你们顾家本就是同气连枝,谁知道有谁是不是还留着什么能威胁她地位的东西。与其留下破绽,不如杀的干净。”
“陛下并非那样的人。她答应我的事不会有假。”
“哈,顾亦尘啊顾亦尘,你可真是太好笑了。她都多久没来你这里了?你真以为你对他而言那么重要?重要到去跪一跪就能换到自己想要的?二姐那个人我再了解不过,在利益面前,什么都要靠边站。”
“……”Ⓓαⓝмèī.īⓝ℉ⓞ┆(danmei.info)
“你这是不信?那我与你说一则八卦好了,你好歹是个皇后,可听过傅秋这个人?也就前几日的事,那人得了她青睐,日日夜夜都在伴驾,更别提那些赏赐,简直是不要命的送了他。要论起宠爱来说,容羽可远不及那人风光。可是这宠了能有几日?前些天孙将军回朝,看上了这个叫傅秋的,你们家陛下啊,可是一个转手就把人送过去了。在她眼里,才不在乎什么喜欢不喜欢呢。”
“你与我说这些干什么?”
“诶,别生气啊。我呢,不过是想来告诉你,你们顾家的人都被安排在了京城偏僻的一个别院里,你最好想法子把人救出来。算是孤买你个人情,换你手里的顾家兵符。”
“殿下,就算是交易,这也不对等。”
“啧,你们全家上下几百条人命,不抵一个兵符?”
……
那会的他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女孩能那么残忍,可如今……
除了这种可能,他再也想不到其他原因。池洋的话虽然可疑,可她一直被软禁着,能溜来找他还又是乔装又是翻墙,陛下一向心细,不可能给她留下丁点人手,她派不出能悄无声息杀了几百号人还不惊动守卫的人来。可……还能有谁?
就只能是陛下了吗?
他的步子越走越慢,试图等到女孩的那句挽留。解释也好道歉也罢,只要她说一句不关她的事,他都一定会相信。
可是身后空荡荡的,只有夜风划过的声音。
那个他等的人,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
顾亦尘松开紧握着的拳,忽然觉着好笑极了。这份感情,似乎也可以真的画上一个句号了。
如此也好。他想。恨总比爱来的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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