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铜板一碗。”
裴山的在身上摸着钱,摸着摸着停下来,“阿婆,您见着其他人了吗?我想……找个人。”
没人答他。
老婆子手里的汤冒着热气。
“人死如云散。”孟婆把汤碗一放,不太耐烦,“喝了汤,入了轮回,贪嗔爱痴怨都忘个一干二净,哪还会想这么多。”
那碗汤里飘着些浮尘,咕噜咕噜冒着泡,热气消散在冰天雪地里。
“你哀气震天,才会血流不止。”孟婆叹了口气,眼神也动了动,“我见过太多轮回转生。只要忘了这一切,下一世,便快乐了。”
裴山举起自己的右手,看到手腕上的血液仍旧不断涌出来。在苍茫的一片白色中,分外显眼。
“快乐?不行,不行。”裴山已经被痛到麻木,右手就这么攥着孟婆的衣角,“阿婆!不行,我,我欠他。我不能快乐。”
裴山入了邪一般,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兀自喃喃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不行!我欠他,我欠他。”
“我欠他一万银元,欠他六年。”
“我欠他一个家,我还欠他……一条命。”
“我得还他,我得还他!”
裴山说着开始啜泣,朝坚硬的青砖重重磕下去。
之白说男子汉顶天立地,跪天地,跪父母。
裴山却什么也想不得了,他摸索了全身,找出一锭冰凉的金子。
“这金子给您,阳间的东西我也都给您,您还要什么,我都给您,我不能喝汤,我不能忘了他,求您,求您……”
裴山的额头嗑在桥前,沉闷的响声一阵接一阵。额头上的血水不知来自手腕还是新鲜的伤口,眼泪把脂粉冲得斑斑驳驳。
老婆子看着他,“你那破玩意值什么。老婆子渡了多少人,求我的不少,后悔的也不少。人呐,可别把自己想得太痴情,许什么生生世世,几十年都相守不得。”
“我不要生生世世,我不贪心。我只要一世,还了欠他的就好。”裴山抬起头,脸上已经是水光一片。
孟婆盯着他半晌,又回头看了看摊铺,突然笑起来,“你这娃娃,魂魄倒是好命格,干净。不喝可以,这一世过后,你的魂魄归我,这交易你做不做?”
“做!我做!”
“想好了再说,这可是入不得轮回,永世不得超生的事。”
“我不后悔。”裴山盯着地面,“您要的我都给,我欠了他一辈子,得还。只要您留着他的样貌音容,留着我和他的记忆。其他的,生生世世,我都给您。”
孟婆不说话,提起拐杖,正要顿地时,突然停住了。
“可他已经喝完汤了。”
裴山听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别的话,只是带着泪,苦涩地笑了,“没事,他喝归喝,应当的。”
“痴人、愚人!”
话音刚落,裴山便听见“咚”地一声。
拐杖戳着地面,裴山脑袋里一阵轰鸣,昏昏沉沉。似乎什么东西没了,又似乎什么东西有了。
他恍然间看到另一个自己就这么脱离了躯壳,朝孟婆的拐杖飘去了。
孟婆指指桥头:“老婆子看过太多凡事纠葛,追得紧不见得就是爱,忘了前尘事,恩怨了断。你却去打扰他下一辈子,是福是祸,可未可知。”
裴山愣了一下,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原来他连还债的资格都没有。
“裴山不贪心,裴山不要生生世世相守,也不要白头偕老,看着他,守着他……找到他,我就满足。这一辈子还了,以后的还是归他。裴山不要,也不敢要。”
孟婆冷眼望着他,拐杖又顿了一下地面,老摊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定睛时,只剩茫茫一片白色,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阿婆?”裴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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