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谢孱云摩挲着手里的什么东西,语气模糊地喃喃了一句,“师尊自那日后……再没来看过弟子。”
似是抱怨,又似是撒娇。
君行之身体微微一僵,他看到了谢孱云手中握着的是什么,——他多年前给他的一块玉佩,那块玉佩有通讯功能,只是谢孱云从未用过。
他从来不知,他在谢孱云心里有如此重的分量。
在君行之的印象里,谢孱云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
除了乖巧再无其他。
谢孱云很小的时候就跟他上了山。
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却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他不粘君行之,自己可以单独住一间房,也不曾哭闹。
在君行之的记忆里,他们单独相处的画面极少,且都是少年来请教他剑法的情景,后来便是这样的时刻也渐渐地不再有了。
若不是这次谢孱云出事,他估计都快忘了自己还收过这么一个弟子。
谢孱云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师尊离他不过一尺,自顾自地对着玉佩寄情思,面上三分茫然,三分无措,剩下的全是惊惶。
“师尊,孱云是不是很没用?”
“阿摇问我恨不恨害我沦落此境地之人,”青年饮了酒后的声音不似以往那般清朗,便含了几分模模糊糊的委屈,“可我连……害我之人是谁都不知道。”
清瘦的剑修半合着眼睛,那苍白的脸色因为熏上酒意有些许薄红,看上去少了些不染尘俗的冷漠,也少了剑修的无情和果断,竟显得……有些许脆弱的样子。
不管是在江舟摇还是沈知微面前,谢孱云一直都完美地保持着之前那般高冷疏离的强大剑修模样。
——哪怕他现在不过是个如假包换的凡人。
可一个人的时候,谢孱云会累,会怕,也会坚持不住。
这天地间,谢家只余了他一人。
除了师尊,他一无所有。
“师尊若是看到孱云这幅模样,约莫是十分嫌弃的吧。”
青年颓然垂下头,“便连我自己……都失望至极。”
君行之瞳孔骤缩,他竟是怕自己失望?他不怕世人讥讽,却只怕……自己嫌弃他。
青年再抬起头来时已是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那双形状姣好的凤眸宛若含着一泓盈盈秋水,在颤颤巍巍的烛光下淌着琉璃般的色泽,是欲滴的莹润。
“师尊,不要不要孱云……”
青年在酒精的纵容下肆无忌惮地吐露着自己深埋了二十几年的心声。
“师尊,孱云仰慕您……”
青年的头终于无力地歪倒在桌上,闭着的眼角还残留着一抹晶莹。
君行之站起身,神色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晦暗不明。
他的徒弟竟是对他存了那般心思。
君行之隐在袍袖下的小指动了动,意外地,他竟不觉得厌恶,或许……
他眯了眯眼,终于顺从本心地上前两步,摸了摸谢孱云的发顶,相比于第一次的生涩,这次动作明显流畅了许多,“乖。”
有多久了……那些所剩不多的情感能强烈到驱使着他的身体。
已经两次了。
屋外晓风残月,竹影婆娑,徐风习习,似有黑影一闪而过。
第5章 归仙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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