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忘掉我,哥。”
向远读的是法律,就在隔壁院,再见之后他和向一说了很多关于十八岁之前他们彼此平行世界里发生过的事。
向远走丢之后的确被送去了福利院,但因为那时候为了躲债他爸常带着他们搬家,所以他除了自己叫什么和哥哥叫什么之外,完全说不清自己的家庭地址和家人的联系方式。
加之半年之后家里又因为躲债,向一他爸带着一家子人又搬到了后来衖堂屋子的住处,向一在好几次寻找中都和向远擦肩。
但也算因祸得福,在半年之后,向远在福利院里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寄养家庭。
他的养父母都是高干教师,因为很多年没有小孩,所以才决定了收养,第一次见向远的时候他们就十分喜欢,不久之后,就带走了他。
这十二年里,向远在这个家庭得到最完整的爱和照顾,尽管他知道他本不该属于这里,但养父母的爱和完全的容纳,让他从最初的抵触,到逐渐接受,融入,喜欢。
重逢之后,向一听他讲了很多事,讲他在那个家的趣闻,讲逃离那片泥沼之后,全新的生活。
他说他过的第一次生日得到的礼物是一架钢琴,那时候他是个土包子茫然无措,母亲带着他的手拨动黑白琴键,调子便从手底悠悠的流出来。他还记得,那是他曾经听过的,在小租屋时那个隔壁的哥哥曾经为他们哼过的小调。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吧,”向远自管自仰着头说,“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意识到,我大概必须要过另外一种,或许从此之后都再也没有哥你和奶奶的生活了。”
但这未尝不是好事。
重逢之后,向一没有再去细说他这些年的经历和期盼,只是简单地告诉向远,爸妈离婚了,爸爸入了狱,他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其他更多细节全被一带而过。
倒也并不是不想找一个倾泄的出口,只是因为面前这个人是向远,他曾在那过去十二年里作为黑暗里的光一样存在的弟弟,只要见到他,从前那些再细密的创口都会收拢郁结。
而他不能那么自私,向远的养父母给予了向远全意的爱和包容,所以他不能,把他曾早受到过的暴烈,再次冲向他最亲近的人。
其实向远也很努力,他聪明,乐观,六岁之前的哥哥和记忆即便模糊的被他藏在了时间的缝隙里,但他仍旧记得,也曾经尝试过私下里偷偷找过他从前的家。
再次打听到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他说他最初也有过埋怨,去敲过门,但在鼓足巨大的勇气想要面对之后,开门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当他满怀期待,却被告知说先前的租户早在几年前就搬走了之后,他就彻底放弃了寻找。
报Z大是阴差阳错,他的确没有向一想的那么多,只是刚好分数够了,而他喜欢法律,Z大又恰好有全国最好的法学专业。
一切于或许可以只是一场刚好的巧合,但其实也是一场冥冥之中的注定。
感情是怎么就变质到了这样的关系。
向一自己也说不清楚。
再见之后,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寒假之后,向远没有告诉养父母,和向一回了一次家,见了奶奶。
奶奶老了,皱纹和黑斑逐渐爬满手背。她见到向远就哭出来,这个家羁绊了她的一生,而她却是那个自始至终见证又始终无力改变的人。
她问向远过的好不好,问了很多次,听说他被收养到很好的家庭,又来抓住坐在另一边的向一的手,说这个家对不起你哥哥。
她给向远讲,在这之前向一不曾给他讲过的关于向一的过去——那些不好的过去。
那晚他们又挤在了同一张小床上。
两个成年人睡在一起到底还是有些逼仄,向远比向一高了,身上还是温暖,他们背对着背躺着,许久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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